第41章 一生的噩夢
雲闕一陣無奈。
他不是雪兒的爹爹,更不知道雪兒的娘是誰啊!
雪兒受那麼嚴重的傷,難道是仇人所為?
雲闕萬萬想不到,他懷裡這個受盡苦難的小姑娘,就是燕禎和左梧桐的女兒,燕禎的掌上明珠,這北唐的公主殿下。
「爹爹,我真的好想娘。」她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可憐的拉著他的袖子,「我夢到我娘在叫我,她受傷了……」
她要哭了。
她真的夢到了,雖然看不到夢裡的那個人是誰,但是只要她見到那個人,她就會認出來的。
她是不會忘記她娘親的。
「別哭了。」他憐惜的給她擦眼淚,「爹爹帶你去京城,好不好?」
「我們去找你娘。」
他哄著她。
小孩子,不就是要哄的嗎?
雲闕如今不過才是束髮之年,他唯一接觸過的女人,就是身懷六甲的左梧桐。
他又怎麼會當爹爹呢?他不過是把雪兒當作妹妹養。
「爹爹最好了!」
「雪兒最喜歡爹爹了。」
雪兒笑逐顏開,吧唧又是一口親到雲闕臉上。
看到雪兒如琉璃一般清澈的眼眸,雲闕竟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對。
她的眼睛有點像左梧桐!
雲闕再細看,他覺得一點都不像了。
一定是他太恨左梧桐了,看誰都像是左梧桐。
雪兒怎麼會和左梧桐有什麼關係?
……
在莫府陪伴了一會莫老夫人,左梧桐接到了丫鬟傳來的消息。
今晚丞相府設宴,燕禎和左霓凰微服出巡,讓她也一起去參加晚宴。
她真的覺得左霓凰是來諷刺她的,她這張臉,還有什麼資格去參加晚宴?
不過是去獻醜的而已,她想,可能是左霓凰又想到什麼折磨她的新方法了,所以才故意讓她去參加晚宴。
她問莫少卿借了一身簡潔的女裝,這一次沒戴帷帽,而是戴著披風,披風剛好有帽子,可以戴在頭頂上。
丞相府,從來就不是她的家。
她雖然是丞相府的二小姐,但是在丞相府她就是丫鬟,誰都可以欺負她。
左梧桐孤身一人進了丞相府,本來第一個就要去拜見左老爺,那個從不待見她的爹爹。
但怎料,她最先碰見的是左夫人。
左夫人哪怕被褫奪了誥命夫人的身份,但她是丞相府的主母,這依舊不掩她身上的風華。
左夫人是美的,哪怕人到中年,到依舊美得驚心動魄。
是那種勾人心魄的妖艷動人,而不是溫婉如水的端莊。
這可能和左夫人出身青樓有關。
一看到左梧桐,左夫人眼皮一跳,衝上去就甩了左梧桐一巴掌。
「娘娘好心讓你回家一起吃頓團圓飯,你哭喪著臉,是要給誰不痛快?」
左夫人怎麼都看不慣她,這一巴掌也甩得又重又狠,恨不得把左梧桐掀翻在地。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不是回來團圓的,是回來嚎喪的!」
左夫人看不順眼她,又衝過踹了她一腳。
「我還沒死呢,你擺臉給誰看?當初就讓你不要和霓凰搶太子妃的位置,你不聽,你一個賤人,一個啞巴,你也配嗎?」
左夫人每次面對她的時候,是又打又罵。
以前她是啞巴,她不會哭,不會叫,也不會問。
如今她能夠開口說話了,可是她還是說不出話。
她狼狽的摔倒在地,痛得全身都失去了力氣。
耳膜里轟鳴不斷的聲音,唇齒間儘是血腥氣。
她很想哭,但是哭不出來。
是了。
左夫人是她的親生母親,可是她真的懷疑,她到底是不是左夫人的親女兒。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因為她是個啞巴,她不喜歡她就夠了。
可是她為什麼要在燕禎面前胡編亂造?逼她去死?
心底有千百種心酸和疑惑,但是她最終只沙啞地說:「娘,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女兒?」
「你就這麼不喜歡我嗎?就因為我是一個啞巴。」
左夫人心底一慌,生怕這個賤人發現了什麼。
左夫人怒不可遏的又踹了一腳,這一腳正中心窩,疼得左梧桐心如刀割。
「我倒希望你不是我女兒,誰希望有你這麼一個丟人的女兒?作為一個庶女,是誰給你的膽子,你什麼都要和霓凰去搶?」
「我告訴你,你就是不配。」
左梧桐再次倒地,砸起了一地的雪花。
她悶哼一聲,心口驟然劇烈的疼痛,來得那樣的猛烈,讓她幾乎都要昏厥了。
很快,她唇角溢出了血跡。
「我不配?」她的淚簌簌而落,「娘,你偏心!我才是你的女兒,可你什麼都為左霓凰著想。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
別的父母都希望兒女可以走得更遠,只有她娘,每次對她耳提面命,一次又一次的強調她是妓女的女兒。
她心中很痛。
她其實大可以說,她不配,是因為她娘的身份卑微,所以她連喜歡的東西都沒辦法爭取。
但是生而為女,她說不出那樣扎心窩子的話。
在心底壓抑了多少年的冤屈和憤怒爆發了,左梧桐從地上爬起來,搖搖晃晃的逼近左夫人。
她忍著心如刀割的疼痛,艱難的呼吸著。
「你從小就偏心左霓凰,她可以琴棋書畫,樣樣都學。而我什麼都不能……」
「我偷偷學寫字,你就打爛我的手。我的琴被你砸了,我的書也被你撕了。只因為你說女子無才就是德。可為什麼左霓凰和錦瑟就可以學?」
「因為我是一個啞巴,你嫌棄我給你丟人,你把我和奶娘趕到莊子里去。奶娘因為悄悄的教我讀書,被你讓人在門外關了一夜,活活凍死在夜裡。」
「我跪在地上求你,我再也不學了,我什麼都不學了,你還是不肯救奶娘,你連奶娘的屍體都不肯埋葬。」
左梧桐一張臉蒼白,聲音愈發的哽咽。
她彷彿回到了七歲那一年,黑暗像潮水一樣吞沒了她。
可是有人如光一般劃破了黑暗。
她張了張嘴唇,意識到喉嚨里要湧出什麼,她猛地用手指捂住。
她悲涼地道:「要不是我遇見了阿禎,我的奶娘連安身之地都沒有!」
「遇見他,他幫我葬奶娘。」
「他親自教我讀書寫字,請最好的師傅教我琴棋書畫……還帶我騎馬射箭,我知道我不配,我只是一個妓女的女兒。」
她想到那個溫潤如玉的太子殿下,她就痛得要窒息了。
她的視線忽然朦朧了,在紛飛的大雪裡,好像看到了當年的燕太子。
她赤紅的雙眸流出了滾燙的淚水。
「他說,我配。」
「他的阿左,配得上這世上最好的一切。」
「嘔——」
喉嚨的血腥氣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噴洒而出。
鮮血灑在雪地上,愈發顯得觸目驚心。
在她身體緩慢倒地那一瞬,她隱約看到有個男人從大雪中朝她沖了過來。
她張了嘴,嘴裡湧出的血更多了。
「阿禎……」
「你為什麼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