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萬人之上
和娘親在宮裡等爹爹回來的時候,她就看到其他孩子騎在自己爹爹的身上。
她也很想,她也很喜歡。
娘親告訴她,她的爹爹會回來的,他會比任何人都要愛她,他也能讓她騎大馬了。
但是她不信的。
因為爹爹那樣對她和娘親。
可是師父又說,爹爹只是做錯了事情,他的心裡是有她和娘親的。
師父還說,爹爹會失去那一隻手,是為了認錯。
因為他犯錯了,所以他要認錯。
無憂扒拉著攝政王的衣領,小心翼翼的問,「外公,無憂不明白啊。」
攝政王逼退了眼眶裡的淚,微笑道:「有什麼不明白的?」
無憂仰起小臉,一字一句的說:「師父說,人都會犯錯的。」
「人犯錯了,只要他知道錯了,認錯了,就要原諒他。」
無憂的眼淚止不住了,哽咽道,「可是爹爹已經知道錯了,為什麼娘親還是不要他了呢?」
師父說的不對嗎?
還是娘做得不對?
無憂不明白,她所認知的一切都是雲闕教的,但現實讓她看到,又是另外一面。
她不知道是該信師父,還是娘親。
攝政王心疼的給小姑娘擦眼淚,並沒有哄她,而是讓她自己思考。
「你師父對你好嗎?」
「好!師父是這世上最好的師父!」無憂一下就破涕為笑。
攝政王撫摸著她的臉蛋,「那如果有人傷害了你的師父,那個人傷害你師父就是犯錯了,即便是認錯了,你會原諒傷害你師父的人嗎?」
無憂很果決的搖頭,眸光深深地望著攝政王。
「外公。」
「如果有人敢傷害我師父,我就……要他命。」
「任何人,都不能傷害我的師父。」
這一刻,小姑娘眼睛里的光,明亮如朝陽的光輝,不可直視。
彷彿,雲闕就是她生命里的信仰。
她這話不是開玩笑的,無憂早慧,多智近妖,她比一般的孩子聰明得多,她知道生死,大人懂的她什麼都能懂的。
不然,雲瀟月的毒她怎麼會無師自通?
但是就是戾氣太重,尤其是涉及到她在乎的人。
攝政王也發現了這一點。
他不覺得這是壞事。
因為人這一生,能夠豁出一切去保護自己在乎的人,那也是一種強大!
也許是雲闕意識到了她的改變,所以才不讓她學毒。
雲闕是希望她能左梧桐一樣,溫柔堅毅,性情好,不要太過跋扈張揚。
女子就當溫柔如水,知書達理。
但很顯然,無憂的身體里還有著燕禎的血,幼時過度缺失安全感,失去的很多,得到的太少。
她永遠都不可能變成左梧桐的性子。
因為,要繼承北唐,一國女帝,所要修的課程就是帝王之道,殺伐果決。
他培養的是姑娘。
燕禎培養的是帝王。
這兩者,涇渭分明。
「那無憂,明白了嗎?」攝政王緩緩地道。
無憂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兩人說話間,跪在地上的燕禎已經起身。
他的視線和攝政王相接,正正經經的行了一個禮。
怎料,攝政王抱著無憂後退一步,冷淡道:「燕皇是北唐君主,本王不過是楚國一王爺而已,燕皇對本王行此大禮,本王受不起!」
這是要和燕禎劃清關係。
看在無憂的份上,他才沒有和燕禎鬧得太過難看。
他能夠心平氣和的站在這裡,就已經是給燕禎面子了。
若是沒有無憂,攝政王今天只會和他拔劍相向。
但他也是理智的,雖說也知道燕禎和梧桐之間是因為誤會。
但燕禎做事太過狠絕,攝政王不想無憂成為這樣的人。
女子,當如褚連翹,可征戰沙場,可比男兒更優秀。
又或者,如東周長公主,巾幗不讓鬚眉!
攝政王覺得,燕禎和梧桐之間最好的結局,就是相忘於江湖,兩不相見!
雖說燕禎如今已經知錯,在不斷的挽回。
但他也不支持梧桐重新回他身邊。
不是擔心燕禎會再次傷害梧桐,而是擔心……
即便是重新在一起了,可之前的那些傷害都過不去,傷害放在兩人的心底,燕禎只會不斷的放低姿態去討好梧桐。
一人帶著愧疚,一人帶著傷害,就算兩個人重新在一起,也不會再有當初那樣的感覺。
這樣的關係是彆扭而病態的。
「我知道自己有錯,不敢求攝政王高抬貴手,只是想為阿左給攝政王行禮。」燕禎慢慢地呼吸著,聲音喑啞。
攝政王眸子凜冽,「你代她行禮?」
「那大可不必,梧桐還活在世上,本王不日就要去接她回楚國。」
燕禎沒想到攝政王居然這麼快就知道了。
他知道阿左和南宮凜的事情嗎?
燕禎並沒有打算說出來,因為這些東西,他說了未必信,要攝政王自己去看清楚。
如此,南宮凜才和阿左一點機會都沒有。
他輕輕頷首,視線緩緩地落到了無憂的臉上。
無憂低垂著頭,埋在攝政王的肩膀上,粉嫩的小手抱著攝政王的脖子,不敢和他對視。
她怕倒不是那麼怕了,就是無憂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爹爹。
燕禎眸色黯然下去,聲音放得很溫柔。
「無憂。」
她還是抱著攝政王,只留著燕禎一個背影。
小姑娘的腦袋毛茸茸的,髮髻上的藍色髮帶,隨風飄舞,一瞬間就把燕禎的記憶拉回到了以前。
以前……阿左以前也是這樣的。
她膽子小,遇事就往他身後躲,濕漉漉的眼睛眨阿眨阿,小手總喜歡拉著他的衣角,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後出入宮廷,成為他影子里的一部分。
阿左學會的第一個字。
就是他的名字。
燕禎。
而他和無憂相認了,卻還沒能教過女兒任何的東西。
他愧疚無憂,哪怕拿北唐的山河相贈。
哪怕給他女兒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位置,都還是補償不了。
他只怕,女帝或許也不是無憂想要的。
但他給不出其他的東西了。
凜冽的寒風呼嘯而過,燕禎的眼角忽然有些紅。
「無憂。」
他沒有貿然靠過去,而是繼續柔聲說話,輪廓分明的俊臉卸掉了所有的鋒利和冰冷。
「我是……」他的嘴唇無聲的張開,一陣寒風吹進去,喉嚨都有些發疼。
以至於,聲音里都帶著破碎的疼痛。
「我是你的……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