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無憂要和爹爹走
離開丞相府之後,攝政王跌跌撞撞的去了莫柔兒的墓碑前。
經過在丞相府發生的事,他看到那一塊佇立在荒蕪天地里的一塊青石墓碑,頓時就口吐鮮血,踉蹌地跌在了墓碑前。
猩紅的血液,噴洒到雪地里,紅和白交錯著,兩種極致的顏色交融在一起,說不出的蒼白冰冷。
他跪倒在墓碑前,俯身靠近墓碑,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指去撫摸墓碑的名字。
「柔兒……」
他淚眼朦朧,哀切的叫著她的名字,那聲音彷彿是從靈魂深處發出來的,帶著無處安放的悲愴。
墓碑,依舊佇立在天地間。
攝政王嘔血不止,聲音微弱的道:「柔兒……」
「我的柔兒,對不起!是我負了你,是我讓你一輩子都在等我,是我讓你遭受這些凌辱的。柔兒,你受苦了。我來了,我終於來了。」
他的眼裡暗淡無光,宛若無邊無際的黑暗。
一陣一陣的熱浪湧上眼眶,他幾乎剋制不住自己崩潰的情緒,呼吸都忘記了。
他撫摸墓碑的動作那麼的溫柔,好似這不是一塊墓碑,而是當年在瀑布里初見的莫柔兒。
她還是個活生生的人。
所以,他才能看著這塊墓碑,又哭又笑。
他為楚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蹉跎了半生。
可是他的心愛之人,他的女兒,卻得到了這樣的結局。
他手持銀槍,護了楚國邊疆安定,護得了楚國數以萬計的百姓。
他是所有人眼裡的保護神。
但是他的女人,他的女兒,他一個都護不住。
他是失敗者。
他失敗,他這一生比任何人都要失敗。
他吃力的呼吸著,只覺得心臟好像被斧頭橫空劈開,鮮血淋漓。
那些血液,模糊了他的視線。
所以,這片蒼茫白雪都變成了血紅。
他跪倒在墓碑前,額頭無力的抵在了冰冷的石碑上,唇角勾起的弧度如天邊的月色溫柔動人。
他啞著聲音,麻木的道:「柔兒,你不臟,一點都不臟。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是我心中最美好的樣子。」
「只要你還是你,我就還是那個四郎,只是我恨,我恨我自己,不辜負你半生,現在還不能撇下楚國的一切去地底下找你。你會恨我嗎?」
他眼角有淚和著雪花一起墜下,聲音虛弱無力。
「你別恨我,好不好?千萬不要,因為我是真的很愛你啊。我很喜歡你,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的心從來就沒有變過。」
「柔兒,我帶你去楚國好不好?你會不會怪我?我自作主張帶你離開這片故鄉,因為這裡太冷,你一個人在這裡太孤單了。我想帶你去看一看,楚國的桂花,再請你喝一杯楚國的桂花酒。我帶你走,我來了。」
「左青天已經不配擁有你,我帶你回楚國,把你葬入楚國的皇陵里好不好?等我百年之後,我們一起合葬啊!」
生沒有在一起。
死後,他要兩人合葬。
生生世世,永遠都不會再分開。
淚水不斷的流出來,他老淚縱橫。
「你不說話,我就當作你答應了。你一向是個固執的人,但這一次,我不要聽你的意見。我要帶你走,去我的墓穴里,你等著我。」
「不是我怕死,不是我不想現在就來陪你,自從知道你的死訊,如果不是為了找到我們的孩子,生命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意義。」
「但是現在我要活下去,梧桐還沒認祖歸宗,無憂還身患怪病,我要看著無憂平安長大,覓到良人,送她出嫁……我就再來找你,到時候我才有臉在地下告訴你,我們的女兒和外孫女的事。你一定很想知道她們的故事,我會來親自告訴你的。」
此處,攝政王又哽咽了,心痛到字句都不完整了。
她沒能看到現在的一切。
他要活下去,為她看著兒女幸福。
她不能做到的一切,他都要為她去做。
說夠了,哭夠了。
攝政王還是不想離開她的墓前,好像只有在這裡,他才能感覺到,她離他很近很近,是一伸手就可以擁抱的距離。
哪怕,他清醒的知道自己抱的是墓碑。
但是那又如何呢?
她就算是變成厲鬼,那也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真的很想她,很想……
所幸啊,無憂的身上有著她的影子。
一對一模一樣的酒窩,讓他找到了一絲熟悉的感覺。
攝政王在墓前待了一天,回去之後就重病了。
他本就還沒痊癒,情緒又大起大落,跌宕起伏,人都被抽空了。
但他不允許自己倒下去,梧桐還活著。
他要等一個月之後,去接她回家。
所以攝政王處理完莫老夫人的後事之後,也並沒有在北唐待多久,但燕禎回來了。
既然莫家不是左青天的後盾,那燕禎就不會再手下留情。
他沒了忌憚,一道聖旨下去,左青天滿門斬首!
女眷,流放千里。
丞相府,就此覆沒。
攝政王要給莫柔兒遷墳之前,燕禎帶著影密衛前來,他見到了一年不見的無憂,帶著無憂一起去給莫柔兒上香了。
燕禎不僅上香,還替左梧桐下跪磕頭。
攝政王沒阻止,就冷漠的看著。
他對燕禎是真心的喜歡不起來。
這樣的人有帝王之魄力,但是他害他女兒太慘了。
他在見到燕禎之前,早就把左梧桐和燕禎的過去都了解透徹了。
所以,他沒什麼想要問燕禎的,也覺得不管什麼問題都沒有必要再問。
因為燕禎和他女兒此生絕不可能再見。
燕禎若敢強來,他的黃泉鐵騎也會重現人間。
他征戰半生,就不信自己還護不住女兒了。
無憂乖巧的跪下磕頭,脆生生的叫著,「外祖母,我是無憂,無憂給您磕頭了,無憂每年都會去楚國看您的。」
攝政王本來已經流不出淚了,但聽到無憂的聲音,眼圈又是一紅。
他踏著沉重的步伐過去,親自彎腰把無憂扶起來。
「外祖母會很喜歡無憂的,無憂這麼聽話,是個可愛的小姑娘。」
攝政王對燕禎是不待見的,所以一直忽視燕禎。
但是無憂,他不可能不疼。
是他女兒身上掉下去的肉,他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疼她。
攝政王強撐著身體,抱起無憂,臉貼上小姑娘的額頭。
「想和外公去楚國嗎?外公也可以好好照顧你的。」
無憂輕輕地給攝政王呼呼,小聲道:「外公,無憂要和爹爹一起去找娘親。」
說這話的時候。
無憂悄悄的看了一眼跪在墓碑前的燕禎。
她已經恢復了記憶,知道這就是她的爹爹。
她還是很怕他,但是她又覺得,他好可憐。
娘親活著也不要他了。
娘親,是不是也不要無憂了?
一想到這裡,無憂就癟著嘴巴,要哭了。
爹爹說,如果她不和他一起去找娘,娘親就永遠都不會回來。
可是她知道娘不想回來了。
她想一直和師父待在一起,但是娘卻不想和爹在一起了。
娘不要爹了。
那她如果也不要爹了,他是不是又會失去另外一隻手?
無憂不想他失去另外一隻手。
他,是爹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