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甘願赴死
小姑娘雪白粉嫩,像個粉雕玉琢的娃娃。
看到無憂,左梧桐心臟倏地一緊。
無憂挪動位置,跪坐到她的身邊。
小姑娘伸手,輕輕地摸她的臉,甜甜地叫著。
「娘親。」
「我知道你是娘親。」
無憂偷聽到了十七和燕禎的對話,她什麼都知道。
她一看到左梧桐,就知道這是她娘。
一個人的臉變了,但是味道和眼睛是不會變的。
她小心翼翼的去親左梧桐的眼睛,身上的葯香灌入左梧桐的鼻尖。
她心酸得直掉眼淚。
無憂認得她。
無憂知道她是誰。
「娘,我幫你。」
無憂狡黠一笑,眼珠一轉,她從身上挎著的布袋裡,掏出一個瓷瓶。
無憂在藥王谷也不是混日子的,雲闕能教的都在教,更何況還有雲瀟月這個毒師。
所以燕禎給左梧桐下的這點葯,對於天分卓絕的無憂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
瓷瓶里不知道裝的什麼,渾身乏力的左梧桐輕輕一聞,只覺得那是一股很清新醒腦的香氣,香氣所過之處,身體慢慢地充滿了力氣。
無憂又把瓷瓶裝好,伸出小胳膊去扶左梧桐起來。
「娘,不是要去救人嗎?還不去找外公。」
無憂記住了燕禎和十七說的那個名字。
南宮凜。
那是她娘的哥哥?那也就是,她舅舅?
她沒見過,也談不上喜歡不喜歡。
但是,她知道舅舅一定會娘很重要,否則她不會這麼難受啊。
她不想爹爹犯下彌天大錯,不想娘和爹,彼此憎恨。
「無憂……我的無憂……」等稍微有點力氣之後,她便把小無憂一把抱緊在懷裡。
無憂其實也已經習慣了沒有了娘的日子了,因為破碎不堪的童年,被世上最好的雲闕填滿了。
但左梧桐這麼抱著她的時候,她還是也哭了。
說到底,再聰明,她也是個單純的孩子。
父母之間的事,她都懂。
所以,無憂才會偷偷的跑過來。
只是無憂也不明白。
為什麼爹和娘不能同時擁有。
為什麼就不能像師父那樣,一直一直陪著她。
她不懂的。
左梧桐抱著無憂,她忍不住親了親無憂的臉,看她好好的,這才把人放下。
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她心下一凜,直接就伸手掀開了帘子。
她步履蹣跚的走了出去。
無憂在那一瞬,垂下了亮晶晶的眸子,小姑娘臉上還帶著淚,看上去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
她想。
爹爹不會原諒她的。
她想,娘這一走,可能就再也不會回到爹爹身邊了。
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要珍惜和守護的人和物,她娘也一定很在乎舅舅的生死。
師父教她的道理,她都有聽的。
所以哪怕以後爹爹怨她,她也這樣做了。
師父說過啊,人不能太自私。
爹爹和娘,她都想要。
但如果一個都留不住,她希望他們也要開開心心的。
她都可以的,她至少還有不會丟下她的師父。
左梧桐走出馬車那一瞬,天崩地裂。
一切的真相,都水落石出。
……
楚國。
南宮凜在第三天的晚上趕到了王府。
他沒有急著進宮去找太后,舒舒服服的洗個澡,換了一身寬鬆的寢衣,大咧咧的坐在院子里看雪。
明天一早,他就入宮。
今晚,是他最後的時光。
他讓管家把王府里所有的姬妾聚集到一起,一人遞了一封休書,給了一百兩的銀票,讓她們明天一早離開王府。
他若是死在皇宮裡,王府里的人都不會有善果。
這些姬妾他沒幾個認識的,全部都是他母后故意塞過來的。
聽到他要解散王府,這些姬妾還不願意走,因為哪裡去找這麼好的主子?
也不要她們侍寢,什麼也不要她們做,王府就養著她們,她們要是離開王府,還不知道能去哪裡。
南宮凜沒理她們,喚了清風去庫房裡。
「我說王爺,你現在來庫房找什麼?」清風看著像個孩子一樣,在庫房裡亂來的南宮凜,眉頭一皺緊。
南宮凜頭也不回。
「你廢話怎麼這麼多,找!」
「本王記得,本王出宮立府的時候,小時候的那把木劍也帶出宮了。」
清風差點昏死過去,「王爺,您能別亂來了嗎?不就是一把木劍嗎?這都多少年過去了,那木劍早就腐朽了。」
南宮凜依舊充耳不聞,執著地翻找著庫房裡的每一樣東西。
木劍。
那把木劍,對他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他和南宮恂小時候都是一起拿著木劍練劍的,南宮恂可以練劍給他母后看。
現在,他也要找到那把木劍。
他相信,她至少是不會拒絕一個將死之人的請求的。
清風正要上前幫忙,南宮凜卻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找出了那把發霉的木劍。
其實這麼多年過去,木劍應該壞了。
但是這把木劍還好,只是發霉了,顏色變得很灰暗。
但他還是認得出來。
木劍上,名字有他的名字。
南宮凜找到木劍,勾了一下唇角,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他寶貝似的用衣袖擦拭木劍,灰塵濺起。
他眼底生出了破碎的光,「終於找到你了。」
南宮凜就坐在地上,仔仔細細的擦拭著木劍,那模樣,十分的專註。
空氣無聲地沉寂下去。
清風看著他,突然有些琢磨不透。
「王爺,您真的就打算……」
束手就擒?甘願赴死?
南宮凜依舊在笑,但是眼底沒有一點笑意。
「沒有啊。」
他故意皺眉,很誇張地道:「我打算明天一早進宮,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求她放過我,放過左梧桐,求求她給我一條生路,好歹我也是她生的,怎麼就這麼絕情呢?這樣對我,她還不如去養一條狗。」
南宮凜很放縱地仰躺在地上,大聲地笑著。
「這太絕情了,本王怎麼著也比一條狗聽話啊,你說是不是?」
「本王不要面子嗎?」
放肆不羈的南宮凜,用最不在乎的語氣,撕開心裡的傷疤。
越是痛,他就笑得越是放肆。
所以啊,清風的心狠狠被揪緊。
明明南宮凜笑得絕世無雙,但是清風就是覺得喘不過氣。
鋪天蓋地的灰暗和絕望,匯聚那一人的身上。
他整個人都成了一捧暗淡的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