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無蹤（一）
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咬人，人一旦著急起來，平日里萬般顧忌的事都會在那一刻失了權衡之心，如果不是真的著急了，柳欣妍是絕對不會主動和唐敬言再度扯上關係的。
這會兒她雖然稍稍冷靜了下來，但也沒有太多的悔意，畢竟僅靠她自己，是不可能把元寶救回來的。
只不過……柳欣妍雖然心急如焚，卻依舊慢慢開始無法控制自己越來越急促的呼吸。
早些年在七星村的時候，雖然季敏因為心疼女兒，沒有讓柳欣妍幫著做家務，但柳欣妍多少還會和春妮一塊兒上山打打豬草，摘野菜、菌子，遛遛大灰和小小灰們。
自來了京城之後，仗著身邊有些銀子，柳欣妍出門的時候基本都是以馬車代步的。天長日久下來，她這雙腿好像不如當年那般聽使喚了。
就像這會兒，明明她很想再跑快一些，步伐邁得再大一些，但終究力不從心，只覺雙腿越來越沉重，現在還能勉強跟上唐敬言，再過一會兒只怕就不行了。
「唐大人。」在更狼狽之前，柳欣妍開了口，她的聲音雖然並不太大，但足夠一直分心關注她的唐敬言聽清。
唐敬言止住了腳步，回過了頭。
他這動作有些突然，讓緊跟在他身後的林楓差點兒一腦袋撞在他肩膀上，好在林楓的反應也還算快，稍稍偏離了一下腳步，踉蹌地沖向了另一邊。
迅速穩住身形之後，林楓看著唐敬言的目光之中多了些古怪，所以原來一直以來是他們誤會了大人，其實他們家大人也是懂得憐香惜玉的么？
唐敬言沒吭聲，就那麼靜靜地看著柳欣妍，柳欣妍從他眼中看出了詢問之意，有些赧然道，「不知崇遠侯府還有多遠，小女子不慎腳力，有些走不動了。」
一鼓作氣說完這話之後，柳欣妍覺得自己的耳根子有些燙，咬了咬唇，柳欣妍從袖袋裡掏出了一個荷包，「我有銀子，可以賃一輛馬車，這樣既能省時間，也能省腳力。」
雖然不願意深想這銀子的來歷，但柳欣妍的雙頰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了起來，瞧著就像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
林楓：「……」這小姑娘倒是很有些前途的，這是想和他們大人同坐一輛馬車呢！不過……
林楓悄悄瞥了他們大人一眼，他們家大人可是寧願坐牛車也不願意坐馬車的人，說是馬車憋悶，沒有牛車敞亮，更多時候，他們都是靠馬匹代步的，因為速度夠快。
「馬車太慢，耽誤時間。」
「再慢也比我走得快。」柳欣妍脫口而出，後半句話憋在了喉嚨裡頭，『畢竟馬有四條腿。』
「你若著急，不如騎馬。」
林楓：「……」果然他們大人還是不解風情的大人，讓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騎馬什麼的。等從馬上下來，這精緻的小姑娘只怕能被錯認成瘋婆子。
「我不會騎馬。」這輩子就不說了，馬並不是普通人家能養得起的，上輩子的時候，唐敬言倒是曾想教她騎馬，但她那時候被他養得太過嬌氣，受不得疼，學騎馬的第一天大腿那兒磨破了皮之後，她便再不願繼續學了。
現在……懊悔也來不及了。
林楓就看著他們家大人本來還算舒展的眉目皺成了一個明顯的川字，而後特別勉強生硬地說了一句，「我帶你！」
柳欣妍自然是不願意的，和他同坐一輛馬車她其實都覺得勉強，更不用說和他共乘一騎了。
「京，京城……不是不許當街縱馬的嗎？」
唐敬言沒有回答，只是將手輕輕地搭在了腰側的綉春刀上，輕輕摩挲刀柄。
這世上很多禁令，於錦衣衛來說，形同虛設。
唐敬言是個什麼性子，柳欣妍知道，林楓亦然。所以柳欣妍這邊還在掙扎的時候，那邊林楓已經乾脆利落地弄了兩匹馬來。
從林楓手裡接過馬韁，唐敬言一個翻身，動作利落地上了馬，而後居高臨下地看著柳欣妍。
唐敬言的手下對他都有股子莫名的崇拜，時間越長，崇拜感越強，林楓只覺得剛才自家大人上馬的那個動作，比平時更加瀟洒利索。但多年養成的習慣讓他沒有想很多，轉身也上了馬。
柳欣妍仰頭看著唐敬言，目光裡頭帶了點兒反應不過來的呆。唐敬言的目光不由得深邃了些，當年他只以為她每一次獃滯的目光都代表了深沉的算計，卻不想她其實是真的呆。
嘴角閃過一絲無奈的起伏，唐敬言微微俯身，朝著柳欣妍伸出了手，然後看著柳欣妍的眼睛又瞪圓了些。
柳欣妍的腦袋低低的，很乖巧地坐在唐敬言的懷中，她身後，是唐敬言身上傳來的源源不絕的熱意。當年的趨之若鶩，成了此時的避之不及。
「抓緊了。」唐敬言將馬韁的一段塞到了柳欣妍手中，其實有他圈著，柳欣妍一點兒危險都不會有，但他知道的，她害怕的時候，手裡若是不抓著點兒東西，只會更怕。
剛才自家大人說要帶柳欣妍的時候那一臉的嫌棄，林楓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他一直以為大人或許會讓他帶著柳欣妍，再不濟，也該是讓柳欣妍坐在身後，像這樣把人圈在懷裡，是不是有點兒太親近了？
不過……如果讓這小丫頭坐在身後，她想佔大人便宜也容易，直接圈住大人的腰就行。嗯……林楓有些權衡不出柳欣妍究竟是坐前面還是坐後面，他們家大人被吃的『豆腐』更多些。
有了四條腿的馬代步，速度自然快了許多，柳欣妍覺得她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人掐腰抱下了馬。
就如蕭颯所言，京城是錦衣衛的地盤，林楓自然知曉，唐敬言取的那條路是距離最近的一條，他為曾經短暫地誤會自家大人想要以這種方式占人家小姑娘便宜而覺得愧疚。
殊不知，唐敬言背地裡真的握了握剛才掐著柳欣妍的腰將她抱下馬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