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求他（五）

錦衣衛自成立之初，名聲就一直不好，唐敬言的出現，讓錦衣衛的壞名聲更上了一層樓。

無他，旁的男子或錢財或女色或權勢，總能被其中一樣或者幾樣打動，唐敬言……比起錦衣衛，其實更適合去刑部，因為他不缺銀子，也不近女色，至於權勢，錦衣衛是能直達聖聽的。

剛開始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唐敬言之所以能不被銀錢打動，是因為他辦案得利，得到了足夠多的賞銀，他又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情況，後來才慢慢知曉，唐敬言視錢財如糞土不是因為那幾乎源源不絕的數量確實不算小的賞銀，而是因為他本就出身巨富之家。

晉城之中，就幾乎沒人不知道唐家的，作為唐家的獨子，那是出生的時候就含著金勺子的，是以很多人想不通，明明能過驕奢淫逸的生活，為什麼唐敬言非要跑來刀尖舔血。

除了他殘暴嗜血之外，眾人想不出旁的更讓人信服的理由。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人的好皮相往往是很有欺騙性的，就比如蛇蠍美人，陌生人第一眼瞧見的還是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得相處了之後只怕才能看透其本質。

不過有些人只怕沒有看透美人歹毒心思的機會。

不說唐敬言一年之中能笑幾回，也不說他那長年綳著的臉能嚇死、凍死多少人，只單單看他的那張臉，誠如杜航常掛在嘴邊的那樣，光是看看都能多吃幾碗白飯，秀色可餐。

因著本身的能力，也因為那張臉，唐敬言剛剛在錦衣衛聲名鵲起的時候，他跟前的女子幾乎是絡繹不絕的，有拋卻矜持甘願下嫁的大家閨秀，也有想要攀附從而仗勢欺人的小家碧玉，還有家族示好篩選送來的可用可棄的『棋子』……

無一例外的，唐敬言全都將之拒之門外。

因為如此，在柳欣妍靠近的時候，一眾錦衣衛都在摩拳擦掌地準備著，就等大人一個眼神或者一聲令下，他們就果斷出手，攙著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片子遠遠離開他們家大人的視線範圍。

當然，大伙兒之所以這般積極，除了為了在大人跟前表現一番，也因為這個小丫頭片子長得還蠻好看的，作為錦衣衛，他們能近距離接觸小美人的機會真的不大多，因為一看到他們，那些個姑娘家不是遙遙避開，就是驚聲尖叫。

不想，大人不但和她正常地說了話，還應了她所求，這是之前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一時間，眾人都在用火熱的目光仔細研究柳欣妍究竟是特別在了哪裡，能讓大人這般另眼相看，總不能是那麼庸俗的，大人準備以身相報當年這小姑娘的『救命之恩』吧？

即便隔了好些年，他們依然不解，大人這樣強悍的人，居然也有被人救得那一天，救他的，還是個女娃……

且不說這女娃的體力如何，光就雙腿的長度，她也註定追不上唐敬言的步伐。

這不，眼見著唐敬言和柳欣妍之間越隔越遠，柳欣妍已經拉高裙擺開始小跑了。

林楓默不吭聲，他還記著仇呢，當年眼見大人又被打耳光又被拖來拖去的。

至於蕭颯，剛才已經被林楓留了下來。

「大人呢？」唐敬言前腳離開，杜航後腳就帶著人回來了。

「渴了吧，坐下喝口茶。大人帶著林楓出去辦點兒小事，一會兒就能回來。」

「小事？小事直接交給林楓去辦不就好了嗎？大人為什麼要自己出去？」

「大人什麼性子，你還不知道嗎？事情不論大小，可以的話，他都想親力親為。再者說……」蕭颯開口之前，抬手屏退了周圍候命的錦衣衛，之後他壓低了嗓音，「這前前後後也快三年了，大人身上的毒也基本解得差不多了。」

「你也說了，只是差不多，並不是完全解了。萬一呢？萬一大人出去又遇上什麼不長眼的傢伙呢？」

「這裡是京城。」京城，是錦衣衛的地盤。

唐敬言遭遇截殺的事實屬平常，很多人都是知道的，但他中了毒這事，知道的人並不太多。

當年的事，其實真說不清是誰對誰錯。唐敬言和杜航遭遇截殺之初，仗著本事難免輕敵，即便他們本身並未中毒，也無法保證他們不會受丁點兒傷。

據神醫後來所言，那刀尖上抹的毒，毒性極烈，只要傷及皮膚血肉，便會毒發，然唐敬言和杜航身上雖然都受傷不輕卻並未致命。

多虧了他們肢體本身帶了些慢性毒藥，說不上是以毒攻毒，倒也延緩了毒發的過程，這才讓他有機會對兩人施救。

杜航卻十分固執地認為，如果沒有那所謂的慢性毒藥致他手腳麻木，他是能很輕易地了結那一群沒用的傢伙的。

他尚且能做到，就更不用說比他厲害得多的大人了。也就是說，他們是憑白受了毒發之時的苦楚的。

兩種毒藥綜合之後，激發了一種新的毒，疼起來的時候……杜航不願意回憶這事，一想起來他就想弄死幾個人。

「我去尋大人。」

「都說了是小事，大人和林楓過去已經殺雞用牛刀了，你還過去湊什麼熱鬧？和我一起，好好在這兒等消息吧。」

柳欣妍追著唐敬言的步伐，眼前全是他不停晃動的背影。

此刻的這一幕，有些熟悉，如同記憶之中的某一回，她當時和唐敬言新婚不久，唐敬言成了親之後，也三天兩頭地不著家，她守著偌大的宅院，寂寞得不得了。好容易他回來了，她便央著他帶她出門解悶。

唐敬言大約是自在慣了的，出門的時候還記得和她一道，出了門之後，兩人之間的距離便如此刻一般，越拉越大。

她當時是怎麼做的呢？她仗著他的『寵愛』，幾步追上前去，拉住了他的衣袖，特別不高興地控訴：「夫君你腿那麼長，怎麼還走那麼快啊，欺負我腿短不成？」

她當時是希望唐敬言哄哄她的，沒想到唐敬言不但沒有哄她，反而很認真地看了看她掩藏在裙子底下的腿，而後十分耿直地接了句，「是蠻短的。」

把她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轉身就走。

林楓跟在唐敬言身後，總覺得他今天走路的姿勢有些彆扭，好似恨不能把胳膊甩出去一般地朝後擺動。

看著步子比平日里更大一些的大人，再看看腿明顯短了一截，即便小跑也被越落越遠的柳欣妍，林楓默默地加快了步子，追上了唐敬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