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女子外向（四）

剛開始的時候唐韜還試圖招呼妹妹，讓她一塊兒看熱鬧，以食為天的唐薰數次『不識好歹』拒絕之後，就再看不到自家哥哥的俊臉了，只能看到他冰冷的後腦勺。

他看得那樣專註，讓唐薰私以為她哥這是準備子承父業，棄文從武，正想規勸兩句，別圖一時之快把家裡的老爺子氣死。

他已經開了口，「將來我跨馬巡街之時，應該也會這麼熱鬧吧？」

所聽和所想相去甚遠，唐薰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話中之意，沒能忍住翻了個白眼，自信過頭那就是自負了，哥哥！不過，就沖著那兩個香噴噴的東坡肘子，她這個『吃人嘴短』的也不該出言打擊於他，「那是肯定的。」

說著，唐薰握著一個東坡肘子走到了唐韜身側，一邊啃手裡的豬蹄，一邊隔窗眺望街上的熱鬧場面。

相較於她的『無知』，大多數身在附近的人都是有所準備的，唐薰就見不時有東西從四面八方往將士們經過的地方扔去，有扔綉帕的，也有扔花的，還有扔個頭不大的瓜果的。

扔東西的人群情高昂，被扔的人則反應各異，有的閃身躲避，有的伸手去接，還有接住了往回扔的。

「帕子那麼輕，哪裡能扔得遠？花也沒意思，不能吃不能喝的。瓜果……好多都砸爛了，浪費啊。」說到這裡，唐薰突然轉過了頭，「哥，到時候你要是真中了狀元，跨馬巡街的時候，我就這樣給哥哥你扔銀錠，哥哥你可一定要接准啊。」說到最後，唐薰忽而笑了起來，「不過哥哥，你可千萬別用腦門接就是了。」

就怕突然之間的安靜。

短暫而又漫長的幾息之後，唐韜先幽幽開了口，「你……剛才把什麼玩意兒扔出去了？」

唐薰有些遲鈍地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尖，特別無辜地眨了眨眼，「可能大概……是我剛才吃了一半的豬蹄？」說完，反應過來的唐薰立馬向外張望，想看看究竟是哪個幸運兒接到了她的豬蹄，那豬蹄燉得十分軟爛，入口即化，肥而不膩……

見妹妹還要作妖，唐韜二話不說，提住她的后領把她往後一拉。

「哥你幹嘛？」唐薰覺得她的脖子都被衣領磨破皮了。

「是我想問你要幹嘛？亂扔東西還要確認砸沒砸准還是怎麼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這不是一不下心脫手了嗎？再說了，那個豬蹄可好吃了。」

「再好吃也是你啃過的。」

唐薰：「……」娘親，您懷哥哥的時候究竟吃錯了什麼東西，為什麼哥哥的嘴巴這麼毒？

之後的幾天時間裡頭，不管走到哪兒都能聽說獻俘的事。

這場戰役持續得太久，奔赴邊關的將士死傷無數，萬家平安喜樂的背後是數個支離破碎痛失親人的家庭。因而在獻俘大典的時候，就有百姓高喊要將這些俘虜全都當場斬殺以祭英靈。

歷朝歷代的戰俘大約是有兩種結果的，一是被皇帝大發慈悲地赦免，二是全部一塊兒斬殺以攝來者。唐薰聽到的結果，是滿地身首異處的屍體和蜿蜒成溪的血水。

唐薰小時候的時候曾經好奇地去過廚房，因為聽說所有好吃的東西都是在廚房裡頭做出來的，結果她去的不是時候，正巧遇上廚娘殺雞。幼時已經淡忘了的記憶在這一刻和腦海中的想象重疊到了一處，驀地，唐薰的臉色就蒼白了起來。

但顯然，她的不妥並未被正說到興處的丫鬟發現，「聽當時在場的人說，那些劊子手手起刀落，那些人頭先是高高飛起，然後重重摔在地上，滾到地上的時候還會眨眼喊疼呢，特別解氣！」

「大大大……」丫鬟看到唐韜，頓時不敢吭聲了，因為想起大少爺曾經吩咐過的，不許在家談獻俘的後續事宜，因為太過血腥。

唐韜眼鋒一掃，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那丫鬟落荒而逃之後，他蹲在了妹妹跟前，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別怕。」

「哥。」

「嗯，起來，哥帶你出去吃好吃的。」沒有什麼是一頓好吃的不能解決的，如果一頓不行，那就兩頓。

寵妹妹的兄長，唐韜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當寵愛妹妹的兄長們狹路相逢，覺得吃虧的唐韜拉住妹妹的手就準備掉頭離開。就算陸萋萋那個小胖丫頭在這兒，他家香香也搶手得很，更何況她現在不在。

不過一個對視之間，唐韜只覺得對面的幾個混賬東西的眼睛都開始泛綠光了，就沒見過這樣厚臉皮的傢伙，明明自己都有妹妹了，還非要搶他妹妹，他家香香又不是不受寵，又哪裡需要他們來獻殷勤。

然而唐韜長著眼睛，陸家幾兄弟的招子也不是擺設，唐薰這麼大一個活人，他們又如何能看不見。

「香香！」因為年齡相仿的關係，陸容叫唐薰從來都是叫小名的，即便陸家其他人在長大之後都陸續改了稱呼，他還依舊我行我素，一副打算這麼叫喚一輩子的意思。

「六哥。」在外頭走了走，唐薰已經漸漸緩了過來，看到自小親近的異姓兄長們，她的嘴角很自然地向上勾起，臉上滿是明媚的笑意。

「咳！」站在陸容身側的陸恆清了清嗓子。

實在是太熟悉了，不過一個音，唐薰都聽出了他的意思來，「五哥。」

「小丫頭，我呢？」

「三哥！四哥！」喊完陸啟，唐薰就直接喊了陸博，沒給他提醒自己的機會。

「二哥和七七呢？」

陸家小姑娘排行第七，還沒出生的時候全家都有志一同地喊她小七，要是個兒子，叫個陸七倒也沒什麼，反正陸家缺什麼都不缺兒子，但陸家小七是陸夫人盼了多年的女兒，取名哪裡還能這般隨便，於是被逼給愛女取名但肚子裡頭實在是沒多少墨水的陸驍最後直接按著『七七』的音兒取了『萋萋』二字。

萋萋二字寓意不賴，但對於年幼的唐薰等人來說實在是太難寫了，於是大人們在教小孩子們學寫陸家七姑娘的名字的時候直接寫了『七七』二字，反正叫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區別。

「二哥在家和大哥爭寵呢！」憨憨的陸博搶答了唐薰的問話，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唐韜和唐薰是驚訝，因為『爭寵』這個用詞有些……陸家幾兄弟則有那麼點兒尷尬，這說得什麼屁話，好像他們成天無所事事就只知道圍著妹妹轉悠一樣。

要說起陸家幾兄弟，自然都是長得很不賴的，畢竟陸驍長相斯文，陸夫人姿容秀美，但不過……要是真當要論個長相的高低優劣的話，長得最好的當屬老大陸衍，取盡了陸家夫婦的優點之外還青出於藍了，陸皓次之，陸啟再次之……就如那沾滿了丹青的毛筆，第一筆落下的時候顏色十分深，之後則越畫越淺。到了陸容這兒，陸夫人只盼著他能靠本事娶妻了。

陸衍不在的時候，陸萋萋最喜歡的就是二哥陸皓，陸衍回來之後，年幼無知的陸萋萋立馬就見色起異，果斷變心了。

「現在的萋萋，就像小時候的你一樣，沒事兒就愛賴在我大哥懷裡。」繼陸博說錯話被下了封口令之後，陸恆又很快掉了鏈子。

唐薰耳根發燙，精緻的小臉依舊帶著雲淡風輕的笑，小時候的事她都不記得了，不記得的事等於沒有做過，沒有做過的事無須尷尬。嗯……邏輯十分嚴密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