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女子外向（三）

「……親生的，親生的……」

唐薰撇了撇嘴，據聞他們兄妹年幼的時候，因為太過作天作地，他們娘親經常邊拍胸口邊說這句話。若是身在家中，她早就反駁唐韜韜了，這會兒嘛，識時務者為俊傑，她被她哥用這樣的方式帶出來，身邊可沒有銀子可使。

「既然知道是親生的，趁著你親生的妹妹我還沒餓死之前，給整兩個東坡肘子吃一下唄。」

唐韜低頭打開自己的錢袋看了一眼，「一個。」

「這麼快就沒銀子了？娘不是前天才剛給的月錢嗎？老實交待，你是不是在外頭做什麼壞事了？我可聽五哥說了，你有個同窗壞得很，專門騙你們這個年紀的公子哥去那樣的地方。」話到這裡，唐薰倒吸了一口冷氣，「你……你剛才說的見世面該不會是準備帶我一起去吧？我……我先前買的男裝都不合身了，哥你借一件你的衣裳給我穿好不好？」

唐薰還待再說，只見唐韜豎起了食指，這個動作是表示他有話要說，唐薰迅速地抿住了嘴，做了個『請』的手勢。

「一，你上個月的生辰禮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二，你只有一個哥哥，就是我。三，你要是敢去那樣的地方，別說進門了，便是經過我也打斷你的腿。等你的腿長好之後，我再和爹娘如實稟告。」

「怕你啊，你打斷我一條腿，爹能打斷你兩條腿。」唐薰不忿地輕聲嘀咕。

「你說什麼？」

「哥你對我太好了，為了給我買生辰禮，居然把月錢都用光了。」

「知道就好。」唐韜打開門朝外喊了幾聲，平日里十分殷勤地候在門外的夥計，今天均不見蹤跡。

「我下樓去看看，去去就回。你就在這兒待著哪兒都別去！知道了嗎？」

唐薰拉了拉她身上裹著的被子反問，「哥，你覺得我現在這樣能去哪兒？」

唐韜本來想說他給她帶了衣裳來，不過怕她到處亂跑，想著一會兒等他回來了再拿給她換。

目送親哥出門，唐薰立馬動手開始拆被子，求人不如求己，上一回她哥把她連被子帶人扛出府的時候就沒給她準備衣裳，害她丟人丟大了。吃一塹長一智，唐薰那回之後就讓丫鬟在她的被子裡頭縫了一套男裝以備不時之需，倒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

迅速換上男裝之後，唐薰偷摸著出了門，她這會兒清醒了，倒是記起一件事，前兩天五哥和她約好了今天出門的。

遠遠的，於擁擠的人群之中，唐薰就看到了卓爾不群的陸恆，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悄悄走到了他身後，正準備拍他肩膀嚇他一跳呢，他突然轉過了身，「你怎麼才來？又睡過頭了？」話落已經伸出了手，示意唐薰牽著。

「我步子這麼輕了，你怎麼還能發現？五哥你這是後腦勺長眼睛了不成？」

「沒辦法，我陸家兒郎沒什麼別的優點，就是耳力好。走吧，二哥他們在前頭。」唐薰的小手躲來藏去都沒用，最後還是被他握在了手裡。

「二哥他們也在？今天什麼日子啊，怎麼人聚得這樣齊？」

「你不知道？」陸恆一臉詫異之色。

「我該知道？」

「今天……是獻俘的日子。」唐薰出生在太平盛世，自小在京城長大，京城繁華，絲毫沒有沾染邊關的風沙和戰亂，便是多年之前陸衍的離開，於唐薰而言，也不過是一場不舍的分離。戰爭，離唐薰的生活太過遙遠。

見唐薰一臉茫然，陸恆捏了捏額角，換了個通俗易懂的說法，「我爹和我大哥回來了。」

大哥……唐薰知道他的名字，因為從她娘、她哥、五哥他們口中聽到過很多很多次，但或許，她真的如她哥說的那樣是個小沒良心的吧，因為所有人口中所說的他曾經待她的那些好，縱容她的那些胡鬧，她早都已經記不清了。歸根結底而言，還是要怪當時年幼。

見陸恆笑得燦爛，唐薰稍微一個用力，掙開了他的手。

「怎麼了？是五哥掌心汗太多了么？」陸恆說著，掌心在衣擺上擦了幾下，「現在好了。這裡人多，別走散了。」

「我還是不跟你過去了。」

「為什麼？」

唐薰：「……」還能為什麼，陸家一家人的久別重逢，她一個唐姓人湊什麼熱鬧呢？

「我今天不是一個人出來的，我哥在那邊的酒樓等我呢，我是趁著他點菜的時候偷溜出來和你說一聲的。你也知道，他平時小氣巴拉的，吃他一頓可不容易了。咱們……改天再約？」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卻說唐韜雖然折返得十分迅速，但入目的依舊只有一室清冷和被自家妹妹拆開的被子。正待重新下樓去找，已經看到氣喘吁吁的唐薰拾階而上。

「又野哪兒去了？」唐韜的聲音頗大，引得周遭的人都側目張望。

唐薰：「……」野？還讀書人呢，用詞也太粗鄙了。

「去茅房了。」

「你這身衣服哪來的？」唐薰自看了不知道誰給的話本子后，沒事兒就愛女扮男裝到處亂走。殊不知，長得好看的男子比女子更加危險。每回她這樣出門，身後都會有數個因為尾隨而被錦衣衛叔伯們套麻袋暴揍一頓的人。

「成衣鋪子裡頭買的呀。」

「不是和你說了不要再這樣穿了嗎？」

「娘還讓你有事好好說，不要凶我呢。」

「跟我上樓！」

旁人口中的權衡利弊是真的權衡利弊，她哥口中的權衡利弊就像老婆婆的碎碎念，也像一群和尚在念經。爺爺總誇她哥聰慧，以後肯定能金榜題名，狀元巡街，指不定還能在皇帝老爺跟前當差。唐薰此刻覺得，她哥應該比較適合做縣官，專門管管這家丟雞那家丟牛的瑣事。就他這口才，肯定能和那些婦人說到一處。

唐薰的神遊和唐韜的嘮叨都被外頭喧天的鑼鼓聲打斷，唐薰忙興奮地道，「哥，快聽外頭，好熱鬧啊。」

之後的時間裡，唐薰專心啃他的豬蹄，唐韜則目不轉睛地看著樓下班師回朝的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