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斷袖（二）
世人都是欺軟怕硬的，官差猶甚，有幾個官差見唐薰個頭頗小，穿著亦不俗，看著就很好欺負又油水足的模樣，便一路尾隨想著抓了她交差。唐敬言倒是有安排屬下跟著一雙兒女，但為了避免將他們養成欺軟怕硬、恃強凌弱的紈絝子弟，特別交待了不到關鍵時候不必出面。
唐薰本來以為自己已經順利脫身，才剛尋了面稍稍乾淨些的牆面，正準備靠著休息會兒，就看著幾個官差沖著她所在沖了過來，嘴裡還喊著『站住』、『不要跑』之類的話。
為了這些官差的安全著想，唐薰轉身就跑，跑著跑著就鑽進了一條死胡同里，瞄見巷尾的那道高牆之後，不會跳牆的唐薰迅速轉身回頭，飛快地觀察左右之後，選擇了一家看著人就多的客棧沖了進去。
因為途中折返浪費了時間，唐薰能夠聽到那些官差快步靠近的腳步聲，不過掃了一眼，唐薰就看出來了，這間客棧的東家是不缺銀子的，至少從前她就沒怎麼見過這樣的客棧，每間屋子門口幾乎都站著一個夥計待命。不過這麼一來倒也給了唐薰提醒，假設門口站著夥計的屋子裡頭是有人的，那麼她只要選擇沒有夥計站在門口的屋子便可，她這會兒只要能有片瓦遮頭就能有機會換回女裝。
為了能在百年之後向陸家的列祖列宗有所交代，陸夫人最近算了下了血本了，不是包個園子就是包個院子，今天直接就把這間客棧的一層給包了下來。因為陸夫人出手大方，所以客棧的掌柜的服務也十分的貼心周到，一間屋子安排一個夥計候在門口，爭取做到隨叫隨到。
推門-閃身而入-關門，這三個動作唐薰做得可謂是行雲流水。明媚的小臉上閃過一絲得意，唐薰開始低頭解腰帶準備換衣裳，腰帶剛剛落地，領口才剛扯開，唐薰已經瞪大了眼睛，因為她以為無人的屋子裡頭站著一個男子，還是她認識的，避之唯恐不及的。
眨巴了兩下眼睛，唐薰驚呼了一聲，猛地伸手捂住了領口，矮身就要去撿前一刻才隨手一丟的腰帶。
在唐薰進門之前，陸衍正安靜地等著今天要見的第三位姑娘，其實他覺得他娘同一天之內讓五個姑娘分別見他們五兄弟這樣的做法十分不妥，但就像他娘說的，他前頭幾年隨著父親冒死為國盡了忠，這下子回了家，就到了該盡孝的時候了。百善孝為先，他為了國能慷慨赴死，相看姑娘最多也就是耗點時間而已，並非難以做到的事。
在唐薰進門的時候，陸衍就認出了她來，雖然她今天的裝扮有些……特別，不過她那張臉，陸衍總覺得有些似曾相識，所以印象深刻。陸衍正準備開口提醒她是否走錯了屋子，畢竟那天他提及姑娘的身高之後，她娘最近讓媒婆帶來的姑娘都十分高挑，但他還來不及開口，她的腰帶就已經落了地了。
因為太過驚訝，所以直到唐薰伸手捂住了領子，正對上她慌亂的眸子，陸衍才清了清嗓子，轉過了身，上一回見面，印象最深的是她的眼睛，這一回見面，印象最深的變成了她修長白皙的脖子。
唐薰的驚呼聲，引來了在外盤查的官差，當叩門聲在身後響起的時候，唐家小姑娘慌不擇路，習慣性地選擇了從小到大默認最安全的地方。當唐薰緊緊地抱著陸衍的腰身撲在他懷裡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了一件頗為重要的事，陸容他……是個路痴。
唐薰在陸衍的懷裡氣得發抖，陸衍卻以為她是被這些凶神惡煞的官差給嚇著了，畢竟比照萋萋來說，小姑娘的膽子都不是太大，於是很兄長式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輕聲安撫道，「別怕！」
官差很不客氣地踢開門之後，本來惡狠狠的目光轉變成了意味深長，怪不得不主動開門，非要他們把門踹開，原來是見不得人。
「人不在這間，這裡頭一對兔兒爺，抱得可緊了。」
「兔兒爺？哥你讓開，讓我也瞧瞧。」
「看個屁，兩個大男人抱在一塊兒有什麼好看的！趕緊抓到人回去交差。」
可憐某個姑娘在外頭平靜了半響，終於覺得找到了最好的狀態，才剛笑意潺潺地走到門口，就看到兩個男人難捨難分一般地抱在一處。
因為她娘給多塞了錠銀子，所以來這裡之前媒婆偷摸地和她說過，五兄弟之中老大陸衍雖然年歲大了些，但是最有出息，但也因為最有出息所以眼光特別高，前頭她給踅摸的姑娘這位陸家大公子沒有一個看上的，讓她如果瞧上了就盡量主動一些。
主動？她要怎麼主動？女扮男裝一輩子嗎？
……
……
「阿衍。」
「娘。」因為聽著陸夫人的聲音有些沉重，陸衍又多問了一句，「發生什麼事了么？」
「你老實和娘說，你究竟……喜不喜歡女人？」
這個問題，陸夫人其實問得十分艱難，沒有一個親娘能接受自己的長子可能喜歡的是和他一樣的男人，即便他並不是她唯一的子嗣，陸家也並不會因為陸衍不肯娶親而斷了後嗣，但她終究難免鬱結於心。
陸衍只以為是上一回的相看又沒有能成，所以他娘失了耐心，但其實關於娶妻，他還處於很迷茫的狀態之中，在邊關的那些年，他曾聽聞很多同袍談及此事，有的人要娶最好看的，有的人要娶能持家的，有的人想娶好生養的……
他暫時還沒有明確的想法，畢竟那些年他所思所想都是如何用最少的傷亡換取最大的勝利，在生死大事面前，兒女情長便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現下戰事雖歇，但時間太短，他還沒能完全從那多年的厲兵秣馬生活中完全脫身出來。
陸衍的遲疑，加深了陸夫人的懷疑。多次相看不成，當著相看的姑娘的面緊緊抱著一個半大小子……甚至上一回陸衍說頭一個姑娘太矮也似乎都成了這場傳言的變相佐證，女子便是再過高挑，又如何能高得過男子呢？所以說來說去，容貌不是問題，身高不是標準，性別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