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窮是原罪
七月的嶺南市,天空灰濛濛的,灑著冰涼的雨點。
長街上只有疾馳的汽車掠過,濺起片片水花。
路上,一個穿著『我餓了』外賣工作服的男人,在雨中狂奔,他渾身濕透,衣服粘著泥漿,手裡拎著頭盔。
顯然是因為雨有些太大,頭盔會影響視線。
只是,他顧不得這些,踉踉蹌蹌朝著路口的人民醫院跑去。
「讓讓,讓讓!」
男人三步並作兩步,闖入一樓大廳后,推開醫院裡密密麻麻的人群,強行擠了進去。
「哪兒來的人,擠什麼擠,著急投胎去嗎?」
「要死呀,身上這麼臟,都蹭到我這件手工Givenchy上了,你賠得起嗎?臭送外賣的。」
「特么,踩了人連句對不起都不說,是不是想死!」
面對眾人的譏諷唾罵,男人不予理會,看了眼電梯旁等著的人太多,索性直奔步行梯,大步流星的沖了上去。
五樓。
兒科檢查廳,男人只用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從一樓奔赴五樓,手拄著樓梯口喘了兩口粗氣,再次跑進人群。
一路擠到諮詢廳前。
「護士你好,我是方秋彤的父親,她在哪間病房?」男人焦急的問道。
隔著扇玻璃,驕傲的護士小姐連頭都沒抬,眼睛往電腦屏幕上掃了眼,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幾下:「503。」
極其淡漠的說出門號。
男人快步轉身,闖進走廊,找尋起503病房。
「雪兒,女兒怎麼樣了?」
503病房門外。
一位穿著整潔的女士西裝,僅看背影,便能讓任何一位男人浮想聯翩的女人,正在和一位醫生道謝。
聽到男人的聲音后,女人轉過頭,原本帶有感激、緊張的臉上,此時只剩下了冰霜。
「方木!你還知道來?你還知道是你女兒?她要是出了意外,我饒不了你!」女人冷著臉,眸子里泛著寒意,怒氣無法遏制的爆發。
「既然家裡人都到了,就商量商量吧,你女兒要安排手術,需要三十萬的押金。十五號手術,最遲十四號晚上繳納押金。如果繳納不上的話,我也無能為力。」
醫生沒有自討沒趣,叮囑了一句,抱著工作本離開。
「怎麼回事兒?早上我送彤彤去學校的時候,一切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來醫院了?怎麼嚴重到需要三十萬的手術押金?」方木焦急的問道,臉上滿是自責。
「你問我?!平日里讓你在家照顧女兒,你偏不,非要去送什麼狗屁的外賣,一天能掙幾個錢?你掙得那些工資,連女兒幾天的住院費都支付不起!!」女人憤怒的指責道。
「到底怎麼了,讓我看看診斷結果。」
女人將頭扭過去,懶得同他廢話,將手裡的檢查報告塞到方木手裡。
「腫,腫瘤?」方木的眼睛瞪大,無法相信診斷書上的結果,「不,不可能的,彤彤那麼可愛,一向很健康,腦袋裡怎麼會長了個腫瘤?!」
「你問我。」
女人的眼睛唰的一下流下淚水,控制不住的打落在地上。
「雪,雪兒,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湊齊三十萬的。」方木想要抱住女人,不過還是沒勇氣做出那一步。
「雪兒,你放心,我已經和院里打好招呼了,押金我幫你湊,手術一定會順利進行的。」
正說著,走廊拐角走過來一位穿著白大褂的俊俏男人,他將頭髮高高梳起,挺立的鼻樑上掛著金絲眼鏡,怎麼看都像是漫畫中走出來的男主角。
這位男主角眼睛只是輕瞥了眼穿著髒兮兮的外賣工作服的方木,邁步走向凌雪。
「秦懷?他怎麼在這裡!」方木望向凌雪,語氣不由變得冷淡一些。
「你好意思問人家?自己女兒住了院,連消息都不知道。要不是人家幫忙,你女兒能這麼快檢查出結果來?能這麼快安排上病房?能讓醫院給我們這幾天籌備押金的時間?」
不問還好,一問則把凌雪心底的怒火點燃,眼神銳利的盯著方木,一字一句,皆在討伐。
「雪兒,你放心,我會把彤彤當做自己女兒盡心儘力的,晚上我就去找我的老師聯繫一下上京市第一腫瘤醫院的主治醫師,爭取能將他請過來坐診。」秦懷伸出雙手扶住凌雪的肩膀,語氣溫柔道,彷彿他才是凌雪原配一般。
「滾開。」
方木一把將秦懷推開:「我女兒,自有我照顧,輪不到你插手!」
「你照顧?」
凌雪紅著眼睛上前一步,反推方木一把,「你照顧,你能拿出三十萬押金來嗎?你能給女兒找到更合適的醫師大夫嗎?就憑你送外賣一天一二百的收入,拿什麼照顧女兒!」
本就一路狂奔,趟風冒雨趕赴醫院的方木,就覺得身體有些不舒服,被凌雪全力一推,竟然腳下不穩,摔倒在牆角。
「當初我就算是死,也不應該嫁給你。」
「方木,你真讓我看不起!」
「等女兒的事有了結果后,我要和你離婚。」
凌雪流著眼淚,轉過頭望向秦懷:「你有時間嗎?能開車送我去一下公司嗎?我想去請個假,然後回來照顧女兒。」
秦懷伸手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框,點點頭:「當然有,我們這就走。」
臨走時,跟在凌雪身後的秦懷,停下腳步,扭過頭掃了眼牆角的方木,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容。
這是勝利者,面對失敗者時所露出的嘲笑。
「窮鬼,你捫心自問,又有什麼資格佔據凌雪?她,不是你這種窩囊廢配得上的!」
說完,秦懷緊跟凌雪而去。
俊男靚女,不管走在哪裡,看起來都是那麼般配。
直到兩人走進電梯。
失魂落魄的方木靠在牆角,垂下來的髮絲上不斷有雨水滑落。
「哈,哈哈哈。」
荒唐的笑了幾聲,他掙扎著爬了起來,整理了下衣服,被他握著的頭盔已經變形。
方木邁著步子朝著走廊另一側盡頭走去。
盡頭是一塊凸出去的平台,看著因為夜色燈光,玻璃窗上反射出來的自己。
方木從衣服內口袋裡摸出一盒兩三塊錢的煙,叼在嘴上,擦火點燃,才有拿出放水的諾基亞老款手機。
「呵,原來......窮是原罪啊。」
煙霧繚繞之下,他像是沉思很久。
極其熟練的在鍵盤上摁下一串號碼,然後放在耳邊。
嘟......才響了一聲。
電話那頭立馬被接通。
「少爺,您終於肯和老奴聯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