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昏迷

當朝習俗是一日兩餐，分為朝食和飧食，前者在朝時，後者在申時，如今卻是午時，兩邊都不靠，灶火自然是涼的。

農耕年代，完全靠天吃飯，顧家雖在沙坪村算是不錯的人家，也不過是餓不著。但凡攢下一點錢財也都投入到顧奕辰的學業之中，所以每日的吃食都可著量做的，並沒有剩飯剩菜之類的。

之前那碗甜茶用的油米花，本是過年餘下的，只夠一碗，再沒有多的。

顧蓁蓁眼都快餓綠了，也只能忍著胃疼幫著顧陳氏生火架鍋，至於白水鍋里煮著沒去乾淨殼的米粒，又摻雜了不少乾癟豆子，她都沒心力挑剔了，只想早點填飽肚子。

卻沒料到這麼簡單的要求都沒能滿足，鍋里的水剛煮了一開，外頭就打了起來。

「真是反了天了，沒一個省心的！」

灶台前的顧陳氏蹭地起身，手裡鐵鉗都沒放，提著就往外奔，到門口又掉頭吩咐她：「你就在這灶屋裡看著火，娘一會兒就回來。」

「娘，我跟你一塊。」

顧蓁蓁不放心，緊跟著出了灶屋，就見著大丫與李氏扭打成一團，王氏被裹挾在其中，就連三歲的大寶二寶也揮手蹬腿，亂糟糟一團。

恰在這時，幾個人自院門口衝進來，當先的是顧家二郎顧銅柱，腿腳上還帶著泥，望見自家婆娘被大房母女壓著打，登時怒了：「大嫂，你別欺人太甚！」

「老二，你怎麼說話的呢？情況都沒弄清楚，你就給你大嫂定了罪？」緊接著衝進來的顧家大郎惱了，橫身擋住了顧銅柱，兄弟倆頓時衝突起來。

顧陳氏只覺得額頭青筋蹦跳，手中鐵鉗猛砸了過去：「誰不停手，就給老娘滾出家門！」

鐵鉗自扭打成團的三女頭頂上飛過，嘭在砸在顧家兩兄弟腳邊，震得所有人都止住了動作，一時間院子里針落可聞。

叫人回來的二妮瑟縮在院門邊，不敢進門。

「說說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挽著褲腿的顧伯山踏入院中，目光往裡頭一掃，最後落在顧陳氏身上。

顧陳氏把頭一撇，冷哼了一聲：「問我做什麼，事情都擺著這，你不會睜眼看呀？」

顧伯山知道老妻這次是真動了肝火，只好將目光移到一旁的顧蓁蓁身上。

顧蓁蓁略有些為難，她讓二妮去叫顧二郎回來，本是想要他回來當個和事佬，免得李氏真被休了，母子倆生出嫌隙，卻沒料到中途又生了事端，且二妮將地里幹活的顧家男人們一下子全叫回來了，事情也越發糟亂。

正想著如此措辭，顧奕辰自打開書房走出來，手裡拿著一紙墨跡未乾的休書，張口道：「這事小五牽涉其中，她不好張口，我來說。」

接下來，他便將李氏犯了口舌惹怒顧陳氏，顧陳氏放話要給李氏休書，后王氏勸說反被李氏撞到，大丫護母廝打李氏之事緩緩道出，不偏不倚，卻臊得顧家大郎二郎滿臉通紅，各自拉著婆娘兒女，齊齊向顧陳氏道歉。

顧家二郎更是扯住李氏按跪在顧陳氏面前，自己也跪地磕頭：「娘，千錯萬錯都是兒子的錯，兒子沒管好婆娘，您要打要罰兒子都認，只求您收回休書，兒的三個孩兒不能沒有親娘啊！」

顧陳氏被氣得眼前一黑：「你這意思是娘要拆散你們一家五口，娘就是個惡人！」

「娘，兒不是這個意思……」

「你不是這個意思是幾個意思？我看你是巴不得氣死老娘，以後這個家由你和你婆娘來當，我的蓁蓁也就能由著你們磋磨！」

顧家二郎砰砰磕頭，連聲否認：「娘，兒子絕沒有這個意思，蓁蓁也是我妹妹，我疼她還來不及……」

「你疼她，那咒罵她命賤的女人你還護著？」顧陳氏手指向李氏高聲質問。

顧二郎這下終於反應過來，忙推李氏：「快，快去給蓁蓁道歉，只要蓁蓁肯原諒你——」

這一推不算重，不料跪在地上的李氏歪倒在地，白眼一翻，竟是暈了過去，嚇得顧二郎止了話頭，一把抱起她搖晃：「大寶他娘你怎麼了？」

李氏卻沒有反應，顧二郎慌得死勁掐她人中也沒能將她弄醒。

其他人一開始還以為李氏在裝暈，但見此也不由得相信了，紛紛過來查看。

顧蓁蓁鼻子一動，察覺不對，伸手拉扯李氏的裙擺，顧二郎惱怒：「顧蓁蓁，你二嫂都暈過去了你還不放過……啊，她的褲腿上怎會有這麼多血？」

顧二郎驚叫一聲，很快反應過來，怒火轉而噴向顧大郎：「大哥，我哪裡得罪你了？你婆娘和女兒下手這麼黑，是存心想要我兒女沒了親娘啊！」

顧大郎身為大伯子，並不好去看弟媳褲腿，所以顧蓁蓁動手之時他就轉過背了。他身邊的王氏卻沒那忌諱，眼瞧得真真的，登時又驚又慌，連連搖頭否認：「我沒有，我沒有碰她的腿……」忽地想起一事，羞紅著臉道，「弟妹，弟妹可能是來月事了。」

這話一出，四周的男性除了顧二郎以及不懂事的大寶二寶，登時撤得遠遠的。

顧二郎也鬧了個大紅臉。

顧蓁蓁反倒湊近一步，看著李氏腿上還在蔓延的血色皺起了眉頭：「就算是月事來了，也少有把人疼暈過去的，還是找人去請大夫來瞧瞧。」

不料反倒是顧二郎提出反對：「女人來了月事就請大夫，還不夠丟人的。」轉頭快速將自家婆娘丟給二妮，「妮子過來照看你娘。」

女人月事可是臟污，男人碰了得倒霉好些日子。

顧蓁蓁被顧二郎臉上的嫌惡堵得心口難受，上前一步幫著二妮攙起李氏，轉頭向顧陳氏使力，只張口喊了聲「娘」，顧陳氏卻一到跟前，把住李氏的手沖顧二郎問道：「李氏最近倆月換洗了嗎？」

她這話一出，王氏和大丫的臉色都變了，顧蓁蓁也蹙了眉。

顧二郎卻渾然不覺，還覺得丟臉，但見老娘臉色難看，只得漲紅著臉回道：「這事兒子不清楚，兒子又不管女人換洗衣物。」隨後又想起來，一指二妮，「平日都是妮子幫她洗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