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執念

大寶二寶鬧不懂為何大丫背了鍋，奶奶還衝他們發火，但見奶奶隨時要上手揍自己，兩兄弟縮了脖子掉頭跑了出去，倒叫顧陳氏氣不得惱不得，低頭望見大丫還在幫她擦衣裙，之前那股遷怒也消了，抬手拂開大丫的手道：「你也別折騰了，出去洗個手。」

說完，顧陳氏將沾了米粥的手往另一邊乾淨衣裙上一揩，而後掰住幺女的下巴：「蓁蓁聽話，快鬆開口。」

顧蓁蓁這會如何能鬆口，鬆口就得叫出那青袍少年的名字，便是咬緊牙關那名字還在口腔中來回衝擊，想要逃逸出去。

顧陳氏卻聽得她口中發出含糊的聲音，疑惑湊近：「蓁蓁你說什麼？你是想要什麼嗎，你張口告訴娘。」

顧蓁蓁想要一個人扛過去，但無法張口，只對面露急色的顧陳氏搖頭。

「奶奶，小姑好像是在念著龐二叔的名字。」

一個透著猶疑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顧陳氏扭頭望見是大丫，這會顧不得問她為何還沒離開，只瞪著她追問：「你聽清楚了？」

大丫似被她的眼神嚇住，小臉有些發白，但還是肯定地點頭：「聽清楚了，是龐二叔的名字，小姑她可能是放不下龐二叔，奶奶若是肯成全他們，小姑或許就好了……」

顧陳氏一開始還疑惑，但聽到大丫後半句話登時變了臉色，回過頭望見幺女緊咬牙關卻不開口否認，她心底一沉，壓著怒火低聲叱問：「你什麼時候跟龐家小子有了私情？」

每次那人被提及，那股殘留情緒就似得了力量，衝擊得越發厲害，顧蓁蓁這會若張口，必然是懇求顧陳氏成全，所以她只能死咬牙關，為了集中精力還閉上了眼，這副模樣落在顧陳氏眼中卻是以為她是在默認，一時間氣惱交加，轉頭呵斥大丫：「你來說！」

大丫似被顧陳氏的喝聲嚇住了，怯怯不敢言，只拿眼睛偷瞄顧蓁蓁，小臉上滿是惶恐又無措的神情。

「娘，你們這是怎麼了？」

一道聲音在房門口響起，來人高顴骨細長眼，正滿是興味地往裡打量。

顧陳氏扭過頭對上她的眼神，登時沉下臉：「老二家的，你來湊什麼熱鬧？」

來人正是顧家二房媳婦李氏，她卻是個皮厚的，並不怕婆婆黑臉，被訓斥后又朝顧蓁蓁瞥了眼，而後笑嘻嘻地道：「瞧兒媳這記性，差點忘了正事，兒媳過來是告訴娘，趙家來人了。」

李氏這話還未落，一道尖利的嗓門由遠及近：「親家，你在哪？我們老兩口子今天過來，是跟你們談婚期和聘禮的……」

顧陳氏聽到那道尖利的嗓門就夾緊了眉頭，抬手扯過被子蓋住顧蓁蓁，飛快囑咐她：「待在屋裡不許出去，也不許出聲！」

顧陳氏這話剛囑咐完，房門口就出現臉笑成菊花的老婆子，累著補丁的衣裙灰撲撲的，但一雙深凹的招子卻精亮得很，直往打屋裡的陳設打量。

顧陳氏眼底閃過厭惡，趕過去擋住對方窺探的視線，扯出笑臉招呼：「他六嬸，他六叔，婚期是大事，咱去堂屋談。」

這老婆子就是趙六婆子，她男人趙老六終究顧著些臉面，不曾跑到年輕姑娘的閨房門口，但也離得不遠，一雙三角眼同樣不安分地四處打量，此刻聽到顧陳氏的招呼，咧嘴訕笑了一聲，背著手趿著草鞋往堂屋走。

趙六婆子卻沒那麼好打發，反握住顧陳氏的手，一雙招子依然朝屋裡瞅，嘴裡還道：「以咱兩家的關係叫什麼叔嬸，直接稱呼親家就行。對了親家，我那兒媳呢？她不會還沒起吧？這都太陽曬屁股了……」

「沒有，沒有，我小姑早就起了。」床邊的大丫搶先否認，挪動著乾瘦的身板，極力擋在床上那隆起的一團。

顧陳氏給了大丫一個讚賞的眼神，轉頭看到杵一旁看戲的二兒媳李氏，火氣上涌，張口呵斥：「老二家的，你還有沒有點眼力勁？還不快請趙家六嬸去堂屋！」

李氏見婆婆真惱了，不敢再看戲，連聲應了，上手幫忙拉扯趙家婆子。

趙家婆子抵不住兩個人的力氣，又想著今兒的目的，便順著力道往堂屋走，嘴裡依然不閑著：「親家，我兒媳既然起床了，那就讓她過來見見我這婆婆，畢竟丑婆娘也是要見公婆的……」

顧陳氏額頭青筋跳動，嘭地關上小東屋的房門，皮笑肉不笑地道：「姑娘家臉皮薄，而且這談親事也沒有當著姑娘家面談的道理。」

「哎呦，我這不是想著那日她緊緊纏著我家傻牛不肯鬆手，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趙六家的，你這是什麼話！」

「哎呦，親家你怎麼還氣上了？好好好，是我不好，我嘴上不把門，親家你別跟我一般見識。我那兒媳不願出來見我那就不見，咱們進堂屋談親事……」

房門關閉了，但趙家婆子尖利的聲音卻通過門縫傳進來，話里拿捏著顧蓁蓁，使喚著李氏給她端茶倒水，後頭又要果子吃，不知道還以為是上門來打秋風。

顧陳氏起先還忍著，後頭忍不住發作一回，趙六婆子的嗓門才低了下去。

大丫側耳聽了一會，而後忽然想起來，急跑到門邊上了栓，回到床邊掀開被子，表功道：「小姑，我栓了門，那討人厭的趙家婆子再也進不來……啊，小姑你頭上怎麼多汗水？」

顧蓁蓁確實滿頭大汗，身體幾近虛脫，這是對抗原主殘留情緒的結果，好在那股殘留情緒畢竟是無水之源，一番掙扎之後後繼無力，終於被她壓制下去。

但要將之徹底磨滅卻沒那麼容易，她心底便存了一絲隱憂，總覺得那股情緒下次發作會給她來一次大的。

只耳畔的聲音讓她無法靜心去想對策，眉頭微蹙，她抬手打斷大丫的驚叫，而後望著她一字一句道：「大丫你要記住，我與龐家任何一個人都沒有半分瓜葛。」

就算原主有，但這具身體已經換了芯了，前塵往事一應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