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千斤豬

邵老太拉著邵迎東往屋裡走，「走，跟奶進屋，你媽就是個不說理的……」

李鳳英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邵迎春趕緊走到劉三嬸跟前，「三嬸別著急，咱先進屋好好合計這事咋辦。」

這時候邵連仁也聽到動靜，從屋裡出來了，「誰都別攔著，俺今兒非把那個兔崽子屁股打開花不可。」

說著撿了一根木棍，就往屋子裡走。

李鳳英嚇得趕緊去攔，真怕他盛怒之下打壞了兒子。

還是劉三嬸更快一步，把兩人都攔住了。

「甭整景，你咋打孩子俺管不著，你就說說這豬咋整吧？」劉三嬸叉著腰擋在邵連仁面前，掰著手指頭算，「供銷社收毛豬是三毛錢一斤，俺那豬有一百二十多斤，俺也不跟你多要，給三十六塊錢得了。」

這比邵連仁和李鳳英一個月工資還多。

「這……」李鳳英一臉為難，「要不就找獸醫瞅瞅還能不能治治？花多少錢我們出。」

一百來斤的豬只是半大豬，不夠出欄的，而且沒油水，供銷社都不愛收，買回去只能自己吃。可現在家裡這情況甭說是吃肉了，鹹菜疙瘩能吃上就不錯了。

邵連傑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了，晃著膀子弔兒郎當道：「還治啥，吃釘子還能活？到時候白搭了藥費不說，連肉都吃不著，這大熱天的，還不得臭了？正好你二嫂剛掉了孩子，得補補，爹娘也一個多月沒沾著葷腥了，買回來咱自個吃得了。」

他倒是說的輕巧。

「那二伯就買下來唄，正好我們也跟著沾沾光。」邵迎夏冷哼，「我們家還欠二伯一千塊錢呢，買了豬還拿啥還二伯？」

邵迎春扯了下邵迎夏的衣角，微微搖頭，這種時候鬥嘴沒有意義。

邵連傑像貓踩了尾巴一樣，「憑啥？你們家東子乾的混蛋事，俺憑啥賠錢？老三，你說說有這個理沒？」

邵連仁這會也滿肚子怨氣，沒搭理他。

最終李鳳英答應買下那頭豬，但她沒帶那麼多錢，跟劉三嬸商量能不能過些日子給。

劉三嬸也痛快的答應了，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不過你得快著點，要不大隊那邊俺也不好交代。」

李鳳英連連稱是，把劉三嬸送走了。

邵連仁也跟著去把豬帶回來。

原本李鳳英還想著要是傷的不太重，或許還能治好，不過當看到豬是被拖回來的時候，這個念頭也打消了，恨不得再拉過邵迎東狠狠揍一頓。

倒是邵連傑一臉興奮的已經開始磨刀準備殺豬了，並且招呼邵迎玉燒水褪毛，「軍子去打半斤燒刀子，待會豬肉燉粉條。」

邵家二房一片喜氣洋洋。

邵連傑更是眼睫毛都要樂開花了，覺得今天真是個好日子，白得了一千塊錢不說，還有豬肉吃，他連結婚那會都沒現在高興。

李鳳英氣的差點背過氣去，剜了眼邵連仁，她不在乎這點豬肉，關鍵是太憋屈了。

拿誰當冤大頭呢？

邵連仁假裝沒看到，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又能怎麼辦，不讓爹娘吃還是不讓二哥一家子吃？

「這是我們家買的，憑啥你給殺了？」邵迎夏實在忍不下去了，就要上前，被邵迎春攔住了。

「這頭豬值三百六十塊錢呢，正好給二伯抵賬了。」邵迎春神色淡定。

啥？三十六塊錢買的豬，到她這咋就變三百六了？

「這豬還活著呢，治好了之後還能長……」邵迎春指著地上奄奄一息的半大豬，「老話不是說，有千斤豬沒有千斤牛嗎？」

邵連傑鼻子都要氣歪了，「這豬眼瞅著有進氣沒出氣了，早晚得死。」

「那可說不好。」邵迎春笑眯眯的，「二伯娘流掉的孩子往後都能當大官呢，這豬說不定也能長到一千斤。」

拿他兒子跟豬比，她埋汰誰呢？

「得，俺還不稀罕呢，趕緊帶家去，好好養，有能耐你養它三千斤，直接頂一千了。」邵連傑把刀子往地上一摜，轉身進屋了。

等他拿到一千塊錢，要吃多少豬肉沒有？

邵迎春姐妹倆看著地上全須全尾的半大豬，相視一笑，之前的鬱悶也消散了許多。

「行了，吃飯去。」李鳳英招呼幾人進了上房。

飯菜早就做好了，要不是出了這檔子事，這會都吃完了。

邵迎春一家進了屋。

邵家人口不算很多，老兩口加上二房一共七口人，但因為多了邵迎春家六口，就只能分開兩張桌子。

炕頭一桌是邵老爺子帶著所有男丁，炕梢是邵老太帶著女眷們。

桌上一盆雜糧餅子、幾個地瓜、苞米茬子水飯，菜是土豆燉茄子、醬缸鹹菜，另外一把水嫩的小蔥和一碟大醬。

兩張桌上的吃食都一樣，只不過男的那邊多了一倍，以及邵老爺子面前多了一碟醋泡花生米，這是下酒菜。

邵老爺子端起酒杯，「老話講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不管到啥時候，親哥們就是親哥們，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吶，不能生分了。」

又轉向邵迎軍，一臉的嚴肅，「你這輩子到啥時候都得記著你三叔的好，要沒你三叔，你啥都不是知道不？」

今天發生了不少事，作為家裡最大長輩，他也不想這樣，所以他得說點什麼，至少表面上要和和氣氣的。

邵連傑父子滿臉堆笑，連說那肯定的。

邵連仁悶著頭灌了口酒，勉強扯了扯嘴角。

一頓飯在表面平靜和美，實際上低沉窒悶的氣氛中結束。

飯後邵連仁陪著邵老爺子說了會話，幾乎都是邵老爺子說，他只悶著頭哼哈的答應著。

邵迎春姐妹三個收拾好了桌子，洗好了碗之後，一家人都回了東廂房。

明天他們就要回去鎮上了，邵連仁提起了那頭半大豬，剛才他回來的時候，看到那頭豬已經死了。

今天這麼一鬧騰，全村人都知道他們買了頭死豬，要說低價賣給供銷社倒也不是不行，但兒子買豬卻不給爹娘留點肉，這就有點說不過去。

再說張桂花也是因為邵迎春才流產，他們理該割二斤豬肉給人補補身子。

這些道理李鳳英都懂，但就是心裡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