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五香肉
「我不差那幾斤肉，就是……」李鳳英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這都叫啥事。」
邵迎春也幫忙勸，「人在做，天在看，誰心裡都有桿秤，咱們只要問心無愧就好。」
唾沫星子淹死人，好名聲是很重要的。
最終李鳳英被說服了。
邵連仁連夜把豬去皮剔骨，第二天一早給邵老爺子和張桂花各留了五斤豬肉，剩下的他們帶回去。
「呦，咋還給殺了，昨個不是還說千斤豬嗎，咋不養了？」邵連傑一點也不感激，嘴角帶著譏諷，接肉的動作卻一點也不含糊。
李鳳英差點沒氣死，恨不得搶回來，當然也只是想想。
邵迎春姐弟幾個正好出來，見狀一笑，「媽，我就說二伯不稀罕，你還非要給。」
邵迎夏更直接，上去就要把肉搶回來。
邵連仁眼疾手快的躲過去，把豬肉王背後一藏，笑的陰陽怪氣，「俺是不稀罕，不過你二伯娘還得補補身子吶。」
得了便宜還賣乖，邵迎春一家在心裡鄙視了他一番，隨後踏上了回家的路。
村子里是不存在秘密的，邵家這兩天發生的事早就傳遍了全村，不少人都對著邵迎春一家表示同情，也對邵連傑十分唾棄。
「邵家老三打小就是個忠厚老實的，還孝順，不像邵老二，那就是個二流子。」
「那可不，你瞅他家那地侍弄的，要沒有老邵頭，指不定荒草都半人高了。」
邵迎春一家在鄉親們憐憫的目光下，離開了范屯。
客車呼啦啦帶著一路的煙塵回到了青陽鎮，到了車站一家人就分開了，李鳳英想先回娘家看看，能不能借點錢。
他們得做好兩手準備。
邵連仁把剩下的一百一十斤豬肉送回家，而後也出門了，他打算先去找大哥看看能不能在會計那支些工資，再去供銷社看看能不能把豬肉賣了。
不過邵迎春根本就沒給他機會，邵連仁前腳出門，她後腳就把豬肉都拿出來，切成差不多三十厘米長，十厘米寬，五厘米厚的長條。
之後把鍋洗乾淨，燒乾，放進豆油燒至溫熱，放糖熬煮，期間不斷用勺子攪拌，避免糖熬糊了。
直到把糖汁熬成了亮紅色，再往鍋里添水，放上花椒、八角、干辣椒、鹽、蔥姜蒜等各種調料繼續熬煮。
一直到湯煮開，放進切好的豬肉，不大會湯花翻滾，紅白相間的豬肉裹上了一層油亮亮的湯汁，宛若蛟龍翻滾。
香噴噴的五香肉就做好了。
肉香濃郁，引人垂涎，三小隻團團圍在一旁，用力吸鼻子。
邵迎東更是迫不及待的就要掀開鍋蓋。
「急啥，還沒熟呢，等晚上爸媽回來的。」邵迎春拍開他的手，拿過空了的醬油瓶，遞給一臉不情願的邵迎東，「快去，不然不讓你吃。」
邵迎東揩了下鼻子，一陣風似的跑出去了。
邵迎夏和邵迎秋表現的沒那麼明顯，但也不時的看向鍋的方向。
「咱把肉都燉了，爸媽回來能答應嗎？」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邵迎夏這會也有點憂心。
邵迎春讓她放心，「爸媽那有我呢，再說咱也不都吃了，只要把錢賣出來就好了。」
賣？
邵迎夏嚇了一跳，合作社只收生豬肉。
再看一眼紅亮亮的五香肉，他們家又不認識飯店的人，去哪賣？
「你就甭操心了，反正我有辦法。」邵迎春把煮熟的肉撈出來，放在一旁拎干湯汁，再把其餘的豬肉放進鍋里繼續煮。
一直到天都快黑了，邵迎春才把所有的豬肉都弄好，讓邵迎夏去院子里摘兩片生菜葉鋪在盤底，再將一條切成薄片擺在上面，剩下的用線穿起來掛在房檐下通風處。
除卻豬肉外，還有下水也沒浪費，邵迎春將這些分成幾批，合著豬頭、豬蹄、豬尾巴都熬煮了一番。
最後又把豬骨頭也都熬煮了一遍。
月上枝頭，滿天星斗，邵家小院里濃郁的肉香經久不散。
屋子裡，邵迎春姐弟幾個圍坐在桌邊，上面擺著一盤紅亮亮的肉片，一盤五香下貨，一盤豬肉頭，外加一盆大骨頭燉白菜放點粉條，過年也差不多就這樣了。
除卻邵迎春不時的往門口張望之外，邵迎夏還稍稍能剋制一些，邵迎秋和邵迎東的眼睛幾乎黏在肉上了。
不過卻誰也沒動筷，因為邵連仁和李鳳英還沒回來。
一直到牆上掛著的老式鐘敲響了八下，邵迎春終於發話說先吃飯，在三小隻迫不及待的眼神和歡呼聲中，邵迎春又去廚房拿了碗盤，把每樣都撥出來一些放在碗櫃里。
直到他們吃過晚飯，邵連仁和李鳳，英也沒回來，姐弟幾個洗漱一番就都睡下了。
相較於這個年代動輒五六口人擠在七八平米的房子，邵家的房子算是大的了，兩間房加起來差不多十六七平米，被分隔出四個房間。
邵連仁和李鳳英一間，邵迎春姐妹三個一間，邵迎東一間，以及廚房。
其中邵迎東的房間小一些，只能放一張床，是從夾道辟出來的。
朦朧的月光透過窗帘的縫隙照進來，在地上鋪上了一層銀灰。
邵連仁和李鳳英一直到十點多才回來，兩人氣色都不太好，外加心不在焉，所以當看到突然亮了的燈光以及站在門口的邵迎春，都嚇了一跳。
「爸媽，鍋里留了飯，我去端出來。」邵迎春說著就往廚房走，被李鳳英叫住了，她和邵連仁都沒心情吃飯。
沒吃飯自然就沒看到給他們留的五香肉那些，也沒注意到房檐下用線穿著的肉條。
初秋夜短晝長，不到四點天就蒙蒙亮了，邵迎春三點多就爬起來，給睡在最裡面的小妹掖了掖被角，又把邵迎夏伸出來的腿放到被子里，才躡手躡腳的爬起來。
她要把那些豬肉賣掉。
計劃經濟的時代，個人是不允許做買賣的，那是投機倒把，被抓住是要批、斗的。
不過邵迎春有辦法，那就是去黑市。
吃供應糧的年代講究人均分配，但並不代表每個家庭或者每個人都適應，比如有的人想多吃點細糧，卻又超出了當月供應糧的範疇怎麼辦，就可以去黑市買計劃外的。
只不過價錢要比計劃內的高出一些。
而黑市是不合法，是不被政、府允許存在的，所以大多數都存在於夜間，到六七點鐘警察叔叔上班，差不多就結束了。
邵迎春前後兩世都沒有接觸過黑市，但她同桌張平的爸爸曾在黑市倒買倒賣，後來有一次被抓了，大家才知道。
邵迎春也就是那個時候知道黑市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