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升變

熟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朝著礦坑下面的大洞望去，蘇祈什麼也沒有看到。

斯雷瓦和學者都認為遺迹是掉落到了下層。

但在這個時候，蘇祈卻知道並不是這樣。

因為下面什麼都沒有。

空洞下面，便是更深沉的空洞。

虛空的背後，只有更無限的虛空。

這便是蘇祈所理解的，眼前所見的一切。

「沒有魔物，沒有遺迹，甚至連空間和時間也不存在。」

那裡是扭曲的核心。

那裡是虛空的世界。

這顆星球的「星核」，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星核，但是，也絕對不是所謂的黑洞。

尤利婭其實也認知到了這一點。

緘默之神也是真理之神，雖然都是用來描述某個無法被形容的神的側寫，但這種稱呼既然能用的話，也就只能對方應該是包含這類權能的。

而尤利婭擁有了對方的力量，也意識到，這下層的情況，可能並不僅僅只是黑洞那麼簡單。

這下面的空間，更像是虛空本身。

「就好像是這個空間開了個口子一樣……」在蘇祈觀察的時候，尤利婭也意識到了什麼。

遺迹恐怕並沒有下沉。

遺迹是直接的消失了。

或者說，湮滅了。

這裡的遺迹，被虛空吞噬了。

虛空，便是宇宙之外的全部。

虛空就是天幕。

「就好像是這個界層被開了個口子一樣。不，更準確一點的話，應該是這裡就是界層的『肚臍』。」

尤利婭看出了這一點。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然而蘇祈看到的東西，和尤利婭又有不同。

在這虛空之下似乎流動著什麼。

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物質。

那只是一個碎片，但又彷彿是全部。

「那是……」

蘇祈將自己的精神投入了下去。

他似乎見到了什麼。

他體內的虛空魔力在被這股力量影響著。

「要派人下去看看么？」

這時候兩位監工正在旁邊交流著。

蘇祈聽到這個聲音，就走了過去。

「喲，還有主動來的。」一個監工有些驚訝。

「我看過這個奴隸。」另外一個監工看向了蘇祈，「他們在礦場呆了很久，從來沒有做過多餘的事情。他可能已經沒有了自我，只有本能。」

「哦，那正好。」第一個監工點了點頭，讓人開始準備。

正在研究的尤利婭也發現了蘇祈這邊的舉動，她趕緊跑了過來。

「這傢伙的身體，有些不對勁。」

尤利婭是神庭聖女，對於星盤和星空很是敏銳。蘇祈的這種狀況，有些出乎預料。

他的星座和星盤，似乎都在發生著某種變化。

這種變化讓尤利婭意識到了不對勁。

「難道是下面的星核，對他的星盤有什麼影響？」尤利婭走到了蘇祈的身邊。

這個時候，尤利婭似乎理解了什麼。

從來到斯雷瓦開始，事情似乎都開始朝著某種十分順利和順暢的方向發展，兩個人幾乎都沒有遇到任何的阻礙，就順利的來到了下層——好吧，其實也用了好幾年的時間。

但時間在這兒可不值錢，特別是對兩人而言。

或許是因為只是相對時間而言，因此兩人的體感時間，都更傾向於外界。

雖說數年，但其實或許就是數小時，甚至可能數秒鐘這樣的一瞬。

「引力。」

魔性和魔性之間是會相互吸引的，但對於神庭而言，他們更希望將其稱之為「引力」。

從蘇祈來到斯雷瓦開始……不，是從蘇祈來到這個界層開始，可能一切就已經開始產生變化了。

在這個時候，尤利婭終於理解發生了什麼。

蘇祈現在就好像是某種天體，他與這個星核之間的引力互相的俘獲了。

這就是當前發生的事情。

雖然不知道究竟為什麼會發生這種情況，但蘇祈體內魔力的變化，很顯然讓他進入到了某種狀態。

「……升變。」

尤利婭小心翼翼的用設備把蘇祈放下了坑洞之中。

蘇祈的身體，緩緩的被漆黑的深淵所吞噬。

但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麼。

過了不久，尤利婭在監工的指示下，將蘇祈拉了上來。

「你看到了什麼？」監工問。

「什麼都沒看到。」蘇祈回答著。

這是預置在頸圈中的語音。

這是近乎本能的一種回復。

但只有尤利婭看出來了，蘇祈此時此刻的精神，陷入了一種恍惚的狀態。

「稍微看一下吧——」

尤利婭小小的開啟了一下自己的力量，觀測起了蘇祈。

「——！！！」

尤利婭閉上了眼睛。

她看到了某種東西。

某種漆黑的、無法被形容的事物。

那是從虛空之中滴落的星子。

虛空只是現象，真正的原因，是因為星子的存在。

這個星球、不，這個界層本身，恐怕都是為了包裹這微小的星從而產生的。

「唔……」

魔法一下子斷開了，因為直視了某種存在，尤利婭的精神也被一下子重創了。

「這傢伙的精神是怎麼回事啊，在這種時候竟然還能夠這麼淡定……」

蘇祈似乎完全沒有被影響到。

不被影響到，有兩種可能，一個是觀測不到，一個是位格本身就處於更高的境界。

蘇祈觀測不到這虛空的星子，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尤利婭都是通過蘇祈從而觀測到這一切的。

但從離開了下層之後，蘇祈就似乎處於一種機械化的狀態。

尤利婭知道，蘇祈的意識恐怕已經不再表層了，他的意識，甚至可能不在自己的身體之中……

但是在場的其他人，他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遺迹消失了？見鬼，難道遺迹是被能量給直接湮滅了？！」羅斯研究員還在糾結遺迹的事情。

奴隸們都被帶回了原本的地方。

羅斯研究員表示需要安靜的進行科研活動，只需要幾個助手就好了。

「嗯……這傢伙是不是獃獃的？」在回到了礦場之後，領班發現，蘇祈似乎變得獃獃的。整個人的行動都好像是在被動的反應。

怎麼說呢，就和機器人一樣。

他老老實實的挖著礦，老老實實的擦著窗，老老實實的聽從自己的話語。

很老實，但總感覺有些怪怪的。

怎麼說呢……明明是一個人類，但是卻有種彷彿是提線木偶一樣的感覺。

就彷彿靈魂並不在這個地方了一樣。

可明明是這樣的感覺，對方身上的魅力，卻似乎有增加了。

就彷彿是惹人憐愛的、可以把玩的精緻的玩偶一樣。

被吸引著、被吸引著、被吸引著。

不只是男性，那些女性的奴隸和監工，也同樣被這個奴隸身上的魅力所吸引著。

「嗯？」

而在另外一邊，還在糾結著遺迹的羅斯，正在讓人擺弄著設備。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似乎看到了某種黑色的人形在這空洞的深處。但似乎又沒有看到。

他恍惚的伸出了手一撈，結果發現自己手上多出了一些黑色的流體。

「這是……液體？」

羅斯眼前一亮，像是發現了什麼一般……

……

斯雷瓦在將遺迹挖掘出來之後，就立刻將消息封鎖了起來。很多人猜測斯雷瓦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消息，但是又有人說，斯雷瓦城動用了大批人力物力卻什麼都沒有發現，其實是在死要面子活受罪而已。

「呼，這是舒暢。」領班一邊享受著奴隸的按摩，一邊把玩著自己撿到的一塊形狀精美的魔晶石。

他轉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後。

這個人偶奴隸很聽話。

這個人偶奴隸曾經進入過遺迹的深層，從裡面出來之後，就開始變得有些不對勁。

她似乎失去了自我，真的成為了完全的傀儡奴隸。

對於斯雷瓦而言，這樣的最下級奴隸，簡直就是極品。

而之後，羅斯研究員也發現，這遺迹下層的空間，看似什麼都沒有，但是內里卻有一種黑色的泥漿溶液。

這種泥漿溶液一旦塗抹到別人身上之後，就會對那個人的身體產生一些影響。

不，更準確一點，是身體會被改造。

在人類之中，這一點最為明顯，他們的身體都會漸漸的趨於某種更加年富力強的狀態，體型變化，身體外觀也在改變。

而最重要的是，這種改造，似乎能夠讓人擁有更加悠久的壽命。

就比如領班，也接受過一些小小的測試，而結果就是，他的身體變得更加年輕了，原本粗糙的雙手，似乎也變得更嫩了。

斯雷瓦的上層，很快就認為，這是來自星球的意志，是神靈的恩惠。

這種黑色的液體，或者說那口神秘的黑泉，讓整個斯雷瓦都陷入了某種瘋狂之中。

越來越多的奴隸被投放了下去進行試驗。

這些奴隸被吸進去之後，似乎都變得有些獃獃的。

而且他們還發現，只要不被那些黑泥完全包裹，自我意識似乎依然還會保留著。

因此，斯雷瓦的上層，在將黑泉奉為神賜恩惠的同時，也在研究著如何長生不老。

領班看向了身後的這個人偶傀儡，對方已經完全沒有了思考和自我。

「可惜，恐怕要過段時間才能夠享受了。」

斯雷瓦針對這些人偶奴隸展開了新的研究，他們開始將這些奴隸進行洗腦，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對對方的認知進行重塑。

但因為收效不大的關係，所以這些奴隸又被安排去賺外快了。

——沒辦法，研究太費錢了。

一部分奴隸被派遣去繼續送貨。

這些快遞工具人完全不會有任何怨言，無論多麼崎嶇的山路還是多麼艱苦的環境，工具人都會用最高的效率將貨物送達，絲毫不拖泥帶水，而且也絕對不會有任何偏差。

說是明日達的快遞，絕對不會後天才送到，說是小心輕放，裡面的東西就絕對不會顛一下。

而且這些將這些人偶奴隸當成快遞工具人來使用，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人偶奴隸的體能似乎普遍都增加和強化了不少，所以這也是她們能被用來送快遞的一個原因。

「等回去后找個人偶玩玩吧，在礦場幹啥都不方便。」

領班嘀咕著，開始盤算著回到了城裡之後的事情……

……

這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空間。

蘇祈的意識，在這個空間之中飄蕩著。

他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也不知道還會持續多久。

「這裡是哪？」

恍惚之間，蘇祈似乎聽到了一個聲音。

一個有些害怕，有些驚慌的女聲。

「啊——」

這是另外一個聲音，她似乎在反抗著什麼。

「這、這裡是哪裡？！」

心懷恐懼者。

但是，隨著這些聲音的傳達，蘇祈彷彿也能夠感受到對方的感覺。

被推入了黑泉之中的少女。

被改造之後送上了貴族床鋪的奴隸。

這些人的驚慌、這些人身體的觸感，似乎都一一的傳達到了蘇祈的身上。

「這裡沒有空間，這裡沒有時間，這裡一切都沒有，這裡是虛空。」蘇祈如是回答著對方。

所有的聲音都安靜了下來。

就彷彿蘇祈的聲音之中有著某種獨特的魅力，能夠安撫他們那驚慌失措的內心一樣。

「虛空？」

有人怯生生的問。

「……是神靈嗎？」

有人心懷虔誠的在問。

「你又是誰？」

還有人意識到了聲音來源。

「我、我不在我的身體裡面了？」

「我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蘇祈說，「至於這裡是哪裡……這裡哪裡都不是，這裡哪裡都是。」

不，不是蘇祈。

說話的是「蘇祈」，但是這個聲音，卻並不是如此。

這是回應著這些人的某種意識。

這是緘默之神的上級形態——真理。

藉助於「蘇祈」的精神，「真理」在回應著所有人。

在進入黑泉的時候，這些人的精神就被拉入了這片空間，他們雖然存在於自己的身體之內，但是卻又被這個空間所影響。

「這裡……是連接這顆星球的核心所在。你們彼此互相連接著。只要你們還在這顆星球上，你們之間的連接就不會斷卻。」

「真理」如是說。

「……神聖的……連接……」

那些聲音在呢喃著。

只不過，這些聲音不再迷茫，也不再恐懼，只有安心和愉悅……

「星辰連接著每一個人。包括你，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