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放了角兒的風箏

楚若男轉過來就問：「你是不是喜歡人家啊？」

易小安聽到這話，吐了口唾沫，一臉的鄙夷：「楚若男，你成心的吧？我喜歡她？你以為我眼瞎啊？」

若男白了他一眼：「那你整天盯著人家不放，跟個八婆似的，中午飯是不是給你打多了？」

易小安想了一下，點點頭：「雞腿、雞丁、白菜、包子，還有一大碗米飯。」

說著呢，易小安打了個嗝，隨即反應過來：「楚若男，你這是說我吃飽了撐的啊？你還有沒有人性？居然說我是八婆！」

「這個詞跟現在的你多貼切呀！」

楚若男說著話，又跟著指導老師把排練組織起來，開始往排練廳里搬道具。

本來徐子娟這回在台上臨時改戲，而且弄了這麼大一個車禍現場來，這事兒不可能就這麼輕輕鬆鬆的了結掉。

但楚若男她們戲還沒排完，就看到院長親自出來，送著徐子娟那位新男朋友出門了。

而且，言語間還帶著客氣，堆滿了笑容。

大傢伙兒都好奇，這是做什麼了？怎麼院長還給親自送了出來？

一群人扒在排練廳窗戶上往外看，屏氣凝神，都豎著耳朵想聽聽外面在說什麼。

突然有個聲音驚奇的喊：「資助咱們京劇院五十萬？說是扶植傳統藝術，幫助咱們盡一份心意！」

這個消息一出來，有部分人當時就驚嘆起來。

很明顯，徐子娟剛好在這個時間點出岔子，緊跟著，她的男朋友就掐著要批評處分的節骨眼兒，跑過來捐款來了，這明眼人當然都明白是因為什麼。

果然。

本來準備好好開個會，讓徐子娟當著全單位的面承認錯誤，然後再做處理的。

但下午院里開了個例會，批評了徐子娟一頓，隨後讓她寫了份書面檢查貼在了公告欄，處理也就沒有了。

有人感嘆：「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可畢竟人家給了這筆捐款，在京劇現今沒有市場，倒賠錢都沒有觀眾聽戲的年代里，這份捐贈又可以讓院里多演出些戲，供給開銷了。

回到排練廳里，徐子娟也給排練廳的每一個人都道了歉，甚至包括若男和易小安在內，都一一誠懇的表達了歉意。

演出在繼續，徐子娟依舊唱她的戲，雖然有了上回的車禍現場，甚至演出事故還上傳到網路，變成了段子。

可這並不影響徐子娟的觀眾緣，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她的演出也頗為賣力。觀眾不是愛記仇的人，表現不好，但只要下回賣了力氣，表演精彩，還是很寬容大度的。

一段時間裡，徐子娟好像又沒之前那樣苛刻了，不用再給她後台準備兩種水潤嗓子，也不找茬兒再給別人挑不是了。

倒是她那個男朋友，自從上一回給院里捐了經費過後，就經常來單位探班。

排練的時候，這人就買水，甚至準備好了午飯帶來，讓所有參與排戲辛苦的演員們，都能現吃上一口熱乎飯菜。

偶爾這男人來院里，也給大家帶禮物，一來二去的，也就熟了。

這個男人叫歐洋，比徐子娟大三歲，家裡不少長輩都是戲迷，因而自小受到熏陶，也經常在空餘時間去劇場看戲。

也因為他經常進劇場，所以漸漸迷上徐子娟的戲，然後經過一段時間的追逐接觸，兩人確定了戀愛關係。

更多消息別人也不知道，只是隨後的一段時間裡，歐洋來劇場的次數越來越多，跟大家也熟絡起來，有時候他給大家帶的禮物也不便宜，比如去了趟國外，回來給後台霞姐帶了點兒國外的蛋糕跟巧克力。

霞姐想看看這東西值多少錢，讓楚若男給一查，結果那一盒也就酒瓶蓋大小的糕點，竟然值一千五百多塊錢，送的巧克力也八九百塊一盒。

霞姐手裡拿著這些東西，吃捨不得吃，賣又捨不得賣，拍了照發完朋友圈，就當成貢品似的存到冰箱，以後見著親戚來家裡，就給人取出來顯擺顯擺。

徐子娟也變得越來越大方，她一開始用的那些品牌化妝品，若男干看著就用不起。

等她換了更加高檔次的套裝，就把這些都一一送了人，之後什麼神仙水、高級晚霜之類的，有人托她帶，基本都是白送給人家不要錢的那種。

徐子娟出手越來越闊綽，戲也演的好看，就是平時練起功來，多少有些懈怠。

老前輩們說，這一天不練，自己知道；三天不練，內行知道；十天不練，觀眾知道。

徐子娟除了練功不勤之外，早上也經常遲到，在別人進單位練功都一個多小時了，她往往才匆匆趕來，甚至越到後面，連演出都開始誤場。

兩個月下來，這個女人變得越發的精緻，氣質上也更成熟了幾分，越加多了幾分貴婦人氣質。

但她也更加像是一隻慵懶的貓，上台唱戲已經到了一個掐著時間上場的地步。

比如一次演《大探二》，她開始消極怠工，慢慢角兒脾氣就上來了。

徐子娟來上京還不到一年，還是新人，以前演戲也不見她埋怨，要是演這出《大探二》，她都是從一開始的《大保國》一直演到《探皇陵》、《二進宮》，把這接近兩個小時的戲獨自唱完的。

但現在，徐子娟只唱《大保國》和《二進宮》這兩折戲。

本身過去角兒也有這個講究，因為《探皇陵》這一折在戲里主角是花臉，老生演員飾演的楊波在這裡不以主演身份出現，就是個配角。所以過去就有大角兒演完《大保國》，換上唱二路老生的次演來頂替，將這折《探皇陵》陪下來，讓角兒去後台歇息歇息，然後再接著唱《二進宮》。

徐子娟不願意唱中間的《探皇陵》，那就讓別的演員上台來唱，讓她去後台休息休息。

但後來僅僅這樣也滿足不了她了。

大家都是晚上七點半開戲，下午四點早早地就來後台開始排隊化妝。

徐子娟以前也這樣，但後面就越來越磨嘰，最後甚至磨嘰到了七點半演出，然後七點才進後台。

後台化妝的師傅們早就急了，趕緊手忙腳亂的給她化好妝，等到胡琴聲一起，她慢悠悠的喝上一口茶水，剛好踩著鑼鼓點上場。

院長找她談過幾次話，但往後歐洋給上京贊助了好幾次經費，又給介紹了不少演出，這兩口子據說都在準備結婚的事兒了，院長礙於捐贈經費的面子上，也就只能多勸幾次，希望徐子娟能夠端正一下態度。

這天若男像往常一樣跟霍正芳聊天，霍正芳說上京搞了個聯袂大合演，在五一黃金時間段連演三場，其中有一場就請了他過來，那天他跟徐子娟唱全本《四郎探母》。

霍正芳把行程告訴若男，就是準備到時間約她出來，一起吃頓飯，聊上會兒。

楚若男的內心自然是狂喜萬分的，這段時間一直默默盼著五一節日的到來。

與此同時，她在短視頻平台累計已經有超過8萬粉絲，她普及京劇的小視頻，也因為霍正芳上次在採訪節目里當場推薦，又火了一把。

楚若男當時還特意看了霍正芳的那期訪談，在節目里，霍正芳表現的明顯很健談，這也讓若男懷疑，跟自己在手機那頭聊天的，會不會是個假人？

五一演出的日子，一天天的臨近了。

晚上唱完了這齣戲，若男跟霍正芳約了十點鐘，然後去一家還不錯店裡吃點飯，喝口茶，順帶聊上一會兒。

霍正芳的行程很緊，聽說在某個大導演那裡還客串了一部電影，中午十二點到上京，進行簡單的排練交流后，晚上就演出。

請若男吃完飯，霍正芳還要趕凌晨一點半的飛機飛往拍戲基地，進行為期一周的拍攝。

所以，在這樣緊密的行程下，婉拒上京演出之後的慶祝宴，再約若男吃飯，然後趕飛機。霍正芳的這份心意，若男看在眼裡，她心裡也是有一點兒明白的。

就在演出的當天，因為飛機的延誤加上堵車，霍正芳來到上京，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

略微休息了下，他就直奔排練室，進行了一次簡單的響排過後，再趕往劇院，當中的時間甚至忙碌到若男就在眼前，可霍正芳卻連跟她打聲招呼的時間都沒有。

不過雖然兩人這期間並沒有正式說話，但霍正芳時不時的拿眼睛偷瞟在一旁忙活的若男，然後他也發現，楚若男時不時的竟然也在偷瞟著他。

也不知道霍正芳的心裡是怎麼想的，反正楚若男每次偷瞟霍正芳的時候，就覺得自己跟做賊似的。

她偷瞟時，假裝自己很自然的轉過臉跟眼睛，然後看一眼，趕緊假裝自然的把目光再收回來。

看了一會兒，沈師傅看透了若男的小心思，在邊上笑著說：「看吧看吧，都是年輕人，這事兒多正常啊？要看就正大光明的看，反正也不耽誤幹活兒，又不是你一個人偷瞄，還怕什麼呀？」

若男給沈師傅說的不好意思，臉蹭的一下就紅了。

可以說，今天的排戲很順利，雖然霍正芳還是第一回在這個排練廳排戲，而且是跟一些之前從沒見過面的演員。

可是大家認真響排，真是一點兒差錯都沒有，很多地方表現的甚至比多年磨合過的老演員們都好。

連霞姐在邊上都感嘆：「這就是角兒啊！好些人上了台連手往哪兒擱都不知道，經常緊張的出了戲，可你們看霍大角兒，人家站在台上，無論手放在哪兒都是戲，無論做什麼身段兒，站在那裡就是角色，他已經到了一種怎麼演怎麼合適的地步，已經不用拘泥於單一形式了。」

霞姐這話說的很對，若男看著這一招一式，也很是佩服。

但這次響排哪哪兒都好，就是有一點，作為另一個主演的徐子娟，竟然沒到場！

算起來，這已經是徐子娟第二次跟霍正芳合作了，所以因為有上回的經驗，兩人之前就約定好了，即徐子娟可以不參加這次排練。

這事兒是徐子娟給霍正芳打電話時說的，而且霍正芳也同意了。所以院里的領導也就不好多說什麼了，大家只是期盼晚上的演出圓滿完成。

畢竟徐子娟最近狀態很不錯，而且雖說她有點怠工，可今天是霍正芳過來演出，她怎麼著也得提前趕過來準備吧？

下午四點，連霍正芳都已經到了後台了，但徐子娟還是沒見人影。

四點半，後台負責演出的領導急了，打電話給徐子娟，接連打了三個電話，那邊的徐子娟竟然也沒接聽。

時間很快就到了五點半，今晚的演出時間是七點鐘，還剩下一個半小時！

這次院長親自過來，隨手拿起沈師傅的電話撥了過去，不久之後，終於有人接聽了。

在電話那頭，正放著舒緩的音樂，聽裡面的聲音，似乎是在遊艇上辦一個酒會，徐子娟的聲音帶著幾分慵懶，似乎正在喝酒。

「喂，沈師傅啊，我跟幾個朋友在遊艇上看風景呢，怎麼了？」

「徐子娟，你知道今天什麼日子嗎？霍正芳在後台等了你快兩個小時，你要是不想演出我們馬上換演員，讓你安心在遊艇上看風景，以後都不用來了！」

「院……院長，哎呀，我沒看時間，對不起啊，馬上來，馬上就來！」

接起沈師傅的電話，結果發現是院長打來的電話，徐子娟終於急了。

歐洋派司機一路護送，但現在正是五一節，出行擁堵並不方便。

徐子娟坐在車裡，因為緊張，剛醺出來的幾分醉意，一股腦兒的因為著急全散了。

她來不及去管別的，一邊打電話問小姐妹們後台的情況，一邊催促司機快一點兒。

可路程走到一半，遠遠地，導航屏幕上亮起了好幾公里的紅燈，附近周邊可以繞行的路都已經交通堵塞，照現在的情況來看，想在演出前趕到演出後台，已經有點兒懸了。

徐子娟可不知道她昨晚聚會，喝了幾瓶洋酒之後的後果有多嚴重？

這一場醉酒，直接導致她記錯了日期。

把演出時間記錯，然後現在又要錯過後台演出，此刻幡然醒悟，卻也為時已晚。

在連著給院長打了好幾個電話之後，看著遠遠地堵在路上的汽車大軍，徐子娟流下了絕望的淚水。

那是霍正芳參演的演出，本身，這將是自己又一次和偶像演出的機會。

這個男人，原本是徐子娟眼裡的標杆，是她努力想要成為的人，他的成就更是她一直以來都想要達成的！

本來自己距離這個人，距離這個目標已經相當的近了。

可現在……

距離七點開始的演出，只剩下28分鐘。

而從這條堵得死死的，十分鐘都不動彈一下的路面來看，等她趕往劇場，這出大戲也早就散了。

就算現在下車騎單車時間都不夠了，進了後台還得化妝，讓觀眾再等自己半個小時再開戲，這種事可能嗎？

徐子娟自己清楚，這次自己錯過的，恐怕沒得彌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