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游龍戲鳳

楚若男不富裕，楚若男也不怎麼時尚，楚若男更加不怎麼懂得談戀愛，即便在短視頻平台已經有了些粉絲，但她除了發布視頻以外，還有許多功能根本就不會用。

粉絲變現這種事，她以前在新聞里聽說過，以前聽說流量號、直播可以賣貨，可以打廣告，可以有廣告費，但她沒想到，一條視頻廣告就能擁有這麼多錢。

細心的楚若男先上網去查了一下，她怕這個消息是騙子。

但在查過之後，楚若男按照自己目前的流量數據，和查詢到的大致廣告費對應表進行參考，基本上差不多是這個情況了，她現在接廣告的話，一條視頻的報酬，大概在幾千塊到一萬左右的區間。

僅僅是在無助時候註冊的一個視頻賬號而已，若男本來只打算用它普及一些京劇知識，讓人知道京劇並不是那種咿咿呀呀一句話唱好幾分鐘的老古董，也不是什麼只屬於老年人的專屬愛好，她最開始的打算，本來也只是宣傳正面形象，破解大家以往對於京劇的刻板印象而已。

在此之前，她可沒想到，居然這種視頻還能夠賺錢，而且是賺很多錢！

楚若男大概算了一下，如果一條便宜一點，按6000塊錢算，她每天發一條廣告，那麼，一個月她可以收穫十八萬！

十八萬是什麼概念？

這是她三四年才能掙回來的工資。

而現在，僅需要錄個視頻，並不佔用時間，卻可以輕輕鬆鬆一個月就拿自己三四年才能賺到的錢。

如果這樣算，楚若男只需要發布一年的廣告，就能夠賺取到自己幾十年才能掙回來的錢。

這固然是一種異想天開，不考慮事實的臆想，但至少現在看來，以這個視頻廣告為賺錢手段，是一種很不錯的選擇。

窮了很多，看到一雙超過300塊的鞋子都不敢買的楚若男，此刻她終於體會到了徐子娟當初的那種心態。

在你最缺錢的年紀，突然你擁有了一個可以賺快錢的機會……

楚若男想了想，給那幾條問她接廣告的人一一回復，很快，對方又發來了消息。

對方讓她加一下好友，好跟她詳談。

楚若男想了想，加了對方好友，在對方的介紹下，楚若男從基本什麼都不懂，到漸漸明白了具體的操作事項。

對方給她報價了，並且評測過後，給出的第一條視頻廣告的報價，甚至高出了若男的心理預期很多。

這筆錢對於她來說，充滿了勾誘！

如果有這筆錢的話，哪怕後面免票請丁師傅他們看戲，自己不會再為錢的事情發愁了。

但關鍵時刻，楚若男又覺得於心不安。

這個賬號的初衷，她在簡介里也寫的很明確：

「改變你對於京劇的刻板偏見，跟著我，你也會愛上京劇。」

簡介里這段話簡潔有力，既是目的，又是承諾，寫的多好啊？

這是情懷！

可當情懷裡，一旦摻雜了金錢利益的往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楚若男自己思考了半天，會變成什麼樣子她不知道，但她想，水中混進一些泥沙，那肯定不是原來的東西了。

所以楚若男才又很糾結。

她終於明白，有些時候誘豁是在牽引著你的，是讓你無法拒絕的。

她喜歡一個包，那個包800塊錢，或許對別的女孩來說算不上奢侈品，但對她楚若男來說，花800塊買一個包，她捨不得。

超過300的衣服鞋子她不敢買，即便現在已經有父母搬到上海來照顧她，可一套著裝，輕易的就能翻千，還有那些化妝品，別說一套了，買一瓶都十分肉疼。

楚若男從小到大明白一點，父母的資本不是自己的依仗，也不是自己的資本，只有自己賺來的，才真的是自己的，才會讓自己心安理得。

她不希望自己以後嫁給另一個人，吃他的，用他的，只要對方為自己付出，自己卻只管享樂，畢竟她自己有手有腳，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只是……

楚若男給自己找了這麼多的理由，卻依舊下不定決心去拒絕對方。

看著那個極具誘豁性的報價，楚若男在她和小安、小纖三人的群里發消息，問他們怎麼辦？

楚小纖很快回復過來，完全震驚了，問若男是不是瘋了？這麼好的條件，當然是選錢啊。

易小安跟楚小纖也是同樣的想法，兩個人都說她的腦子抽風了，這種事有得選嗎？

之後楚小纖又覺得有些不妥，她對若男說，偶爾適當的接幾個廣告，這樣既宣傳了京劇，也不忘初心，也是粉絲們比較能接受的一種。

平時關係最好的兩個人，一有煩心事就詢問他們兩人的意見，然後選擇答案的楚若男，今天卻覺得易小安、楚小纖的回復並不是自己滿意的。

其實她心底里已經有答案了，或者說，其實已經有所偏向了。

但她還是不敢確定，楚若男又有些捨不得放下，她在找一個聲音，找一個人，那個人用聲音告訴她，讓她徹底斷了這個不純粹的念想。

想了想，若男找到了霍正芳，然後發消息給他：

「情懷重要嗎？」

霍正芳回：「有時候重要，有時候也不重要。」

「怎麼說？」

「對於在乎它的人來說，它重要；對於不在乎它的人來說，只要有利可圖，它可以被出賣。」

若男想了想，問霍正芳：「那如果是你，你願意出賣你的情懷，去換取一些利益嗎？」

霍正芳沒有給出絕對的答覆，而是說：「如果那份情懷對於我來說重要，我願意守護，如果對我不重要，我或許會選擇拿去換取別的東西，其實人都是這樣的，這沒什麼問題，但有一部分人他們沒有底線，他們把對自己重要的那部分情懷也拿去換了別的東西。」

「那會怎麼樣？」若男問。

霍正芳回復她：「如果這樣的情懷也可以賣，代表他不是個十分忠於感情的人，這份感情不單指愛情，也可以是親情、友情。」

霍正芳隨後又說：「其實出不出賣這些情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保持怎樣的一顆本心？很多人從前直到現在，還是那個自己，而很多人已經不是了，就是這個道理。」

楚若男說：「我懂了。」

隨後，她拒絕了報價。

這次拒絕報價，她沒有絲毫的心痛，反而很心安理得。

之後，她在自己的短視頻平台簡介欄，又多加上了幾個字：

「備註：不接任何廣告、合作，見者繞道。」

在更改了簡介后，楚若男總算鬆了一口氣，頓時覺得壓力不再，輕鬆多了。

她明白，人生經常會遇到困難，有些時候你必須妥協，但在並不太需要妥協的時候，守住才是更需要做的。

或許一個人走過很多年，覺得自己變了，但又好像沒變，他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其實，或許他正是在一次次的妥協中更改了底線，最後的改變，也只因為那些退讓的底線。

霍正芳終於會跟若男互懟表情包了，這讓以前那種僵直的聊天氛圍一去不返，若男覺得自己這也算是教學有功了吧。

不過有時候若男也很苦惱，這個傢伙，好像什麼都得自己教過了才懂得，自己每一次都把所有的事跟他說出來他才會懂，這樣不就少了很多趣味嗎？

之後的幾天，楚若男一看到霍正芳就翻白眼，她以此表達對霍正芳的不滿，還嘟嘴。

霍正芳開始以為她發燒了，還打電話問她要不要去醫院，之後跟楚若男聊天的時候，才知道她的想法。

不久后，霍正芳加盟上京的演出周開始了。

《宇宙鋒》獲得了巨大反響，若男第二天的《失空斬》又一次沿用了爺爺楚聖朝當年的班底，這一次演的再度圓滿成功，最後那折《斬馬謖》演的如泣如訴，把不少觀眾直接看哭在了劇場裡面。

之後的幾天大戲，若男與霍正芳合演，兩個人真是當仁不讓。

雖說私下裡感情越來越好，大家都看得出來，可一上了台，兩個人又跟仇人似的，每次這戲唱的都旗鼓相當，十分賣力氣。

眼看著連續六天的演出下來，最後一天貼雙戲，她跟霍正芳前演《南天門》，后演《游龍戲鳳》。

前面的《南天門》，楚若男扮演衰派老生曹福，霍正芳扮演被仇人追殺，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曹玉蓮。

兩人被一路追殺進山，年邁體弱的曹福為了保護小姐曹玉蓮，帶她翻山越嶺，走雪山、過懸崖，最終捨己救人，把自己凍死的故事。

這個戲演完，台下的觀眾哭成了淚人，大家都被若男跟霍正芳的演出帶到戲裡面去了，尤其是若男的戲，讓不少來看演出的觀眾哭花了雙眼。

可緊接著第二場《游龍戲鳳》，又是一個十分歡快、活潑的戲份。

霍正芳一個大男人演花旦李鳳姐，嬌嗲嗲的女兒姿態再加上她那絕美的扮相，一出場所有人都忘記了他是個男的。

若男飾演的正德帝一進酒館，跟李鳳姐一對上眼，兩人就表現出了一見傾慕的意思，隨後正德帝百般引逗李鳳姐，兩個人就差那麼一層窗戶紙，可是誰也不戳破，李鳳姐時而被正德帝逗的羞紅了臉，又被正德帝趁機「揩油」調弄，最後說破情事，兩人得成眷屬。

這個戲最大的看點不僅在於男女感情的不斷變化起伏，還在於若男一個女老生演男人，霍正芳一個大男人演嬌丟丟的小女子，而且還暗帶情思，這種反差更是觀眾十分期待的一點。

很多演員演這個戲，明明是《游龍戲鳳》，卻演成了《鳳戲游龍》，這個正德帝的角色不能演的太正面，但也不能演的太過輕佻，李鳳姐的角色本身活潑、潑辣，這個戲演員如果稍微有一點把握不好，就容易把人物演的燥熱過火，若是收著演，又失了活潑的那股子勁頭兒。

但這齣戲，若男跟霍正芳在表現人物，完成這齣戲的層次上都很分明不說，他們的戲，還有些戲里本身沒有的東西蘊含在內。

比如說霍正芳私底下被若男這樣逗，真的會臉紅，所以上了台，若男這麼逗，完全就是真實反映，比入了戲還像是戲，表現的更加入木三分，而楚若男本身在戲台下，在生活里就比霍正芳強勢，很多事情都是她自己主動來，結果到了戲台上，完全就是本色出演，甚至還趁機把霍正芳在台上多逗了幾逗。

兩人這種戲里戲外的小情侶既視感，一邊談著戀愛一邊演戲，台下觀眾們看的如痴如醉，不時發出陣陣笑聲。

前頭《南天門》哭了一場，後面《游龍戲鳳》再把觀眾樂的眼淚又下來了，搞的觀眾們心裡那蠢蠢欲動的小情思，也被台上楚若男她們的表演給勾勒了出來，這種感覺讓單身的人想談戀愛，讓戀愛中的人心中甜蜜，也讓一些老夫老妻們想起了以前浪漫的點滴。

最後的重頭戲就這麼收官了，楚若男他們在台上最後甚至都忘記了自己是在演戲，即便散戲了，若男對於台上引逗霍正芳還是樂此不疲，她恨不得趕緊把霍正芳拉到台上去，鑼鼓傢伙什兒打起來，再演一遍。

這個戲看的丁師傅他們在台下「咯咯咯」的樂，楚若男這一回，算是徹底被人記住了。

不久之後，京劇圈兒里有了個新的名頭，叫「流氓專業戶」，以此來稱讚楚若男演的惟妙惟肖的正德帝。

當然，這個名頭聽著像貶義，實則是在誇獎若男，正德帝這個角色，不能演的太正經，但又不能太像流氓，要在正經的同時帶著股子痞里痞氣的感覺，他的本來身份是皇帝，所以角色的分寸不好拿捏，但楚若男拿捏住了，她還由此獲得了「活正德帝」的稱號。

楚若男可不知道，她這些戲沒幾天就全都火了，她還有了自己的粉絲後援會，有了自己的話題專區，她的唱段流傳極廣，開始有人打電話過來詢問她出場費，邀請她上綜藝普及京劇、參加節目。

楚若男一時之間，哪兒見過這些啊？

她真的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