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桃花小仙

「杭州陳氏，秉性善良好為善行，生前積攢共八十一件善事。今仙界恰逢西王母壽辰之日，天帝福澤凡間，特令小僕擇三位善人入仙籍，您便是其中一位貴人。」

長了一副馬臉蛇身的妖怪恭恭敬敬合上那一卷無字天書，恭敬且溫和地望向面前跪著的素裙女子。

面前的女子面容姣好，明媚靈動間透出一股子機靈勁兒，恍若有漫天星辰藏於眼眸中一樣。

她的眼眸，本該如此。可是如今她那雙空靈的杏眸卻是不見了眼珠，只餘下空落落的骨架和眼眶。

幾根脆弱的白骨支撐著女子緩緩睜開眼來，她試圖再瞧一瞧這曾經讓她無比眷戀卻又受盡悲戚的人世間，可是她目光所及之處卻是一望無垠的黑海。

綺夢早該知道的，就算話本子上那些個神仙七竅玲瓏，神通八方。可是她這被剜去的雙眼，卻是再也回不來的了。

就像這荒無人煙的血色忘川，綺夢也是什麼都無法看到。

她能夠感受到的，也只有拂過鼻翼和四肢的，充斥著血腥氣的熱風。

鬼仆瞧出了綺夢的心思，吹了個清亮的哨子來，只見遠處飛來一隻通體純白的鴿子。

鴿子口中銜著一隻漢白玉所做的碗，裡頭盛滿了血色的湯藥，光是聞著便是令人有些隱隱作嘔。

「飲下這碗孟婆湯，貴人可以選擇用一段記憶來換回自己的雙眼。貴人可是想好了，想要用什麼記憶來同小僕做上這個交易？」

綺夢怔了怔，幾乎是毫無猶豫地便是抬頭一口飲下那苦澀清冽的孟婆湯。

血色的湯藥順著她的下顎緩緩滴落於地，她似是解脫了一般輕輕一聲嘆息，旋即便是揚起明媚的笑容來，尋著鬼怪的聲音望去。

「我想忘記一個人。」

「一個叫做夢澤的人。」

......

仙歷十萬年整，西王母壽辰前夕，天帝為表對西王母恭祝之意，遂了其「福澤六界」的說辭，從當年在六界中隕滅的數萬人中，挑揀出三人飛升成仙。

桃花便是這三人中一人。

粉裙少女雀躍掠過一池清水，牽扯動一袖桃花來，這仙境一角便是落下了漫天花雨。

配上少女那嬌俏可愛的容貌，這仙界八百里的百花瞬間都彷彿失了顏色，只為襯的那少女更為靈動耀眼，令人瞧的無法挪開眼睛來。

「哎呀小祖宗，可是莫要這般折騰的了。這口池子可是天後最為喜愛的，若是讓她知曉了你將這池子攪成這副模樣，指不準是要扒了你的皮呢。」一白髮老翁氣喘吁吁緊追其後，急的直敲手中木杖。

仙境誰人不知，天後娘娘可謂是六界中最小肚雞腸之人。旁說攪亂她的寶貝池子，就是平日里背後說上池子一兩句壞話，天後的耳目聽著了，都是要通風報信一番，讓自己好生挨訓一頓。

「月老，你說這池子能通天地之景色，那我若是在此處落下桃花雨，人界是否也是會漫天飄花呢？」桃花說著便是笑著灑下袖中花瓣，瞧的月老恨不能火燒眉毛，乾脆是直接將這位小姑奶奶給捆回行宮去的了。

今年這三位飛升成仙的貴人半點仙根都無，遑論足以成為支撐仙界的新鮮血液，這三位貴人更是連平日里仙境的日常生活都是無法完全適應。故而天帝不得不將三人分別送去資歷較老的仙家的行宮中暫住，一來是為了好讓三位貴人儘早適應仙界，二來......

「小姑奶奶，你這副模樣可是該如何去為西王母賀壽？」月老急的眉毛都是變得雪白，襯的他手腕上纏繞著的幾根紅線愈發的嬌艷，瞧的桃花不由得來了興緻。

自從飲下孟婆湯飛升成仙后，天帝以「你飛升之日天庭桃花都開了，此後你便是桃花仙子罷」一句話封了桃花仙位不說，更是予以桃花新的名字。

至於人間如何，她原本如何，便是隨著那一碗孟婆湯一齊被忘川吞噬覆滅，再也不復存在。

留在六界中的，唯有新飛升成仙的貴人桃花仙子。

月老正是瞧准了桃花二字，才是主動同天帝討了她前來月老宮中，希冀能夠為月老宮多招桃花，亦是可以在西王母壽辰之日予一份大禮。

可是不曾想，這桃花沒能招到，禍事倒是已經惹了一堆了。

桃花好奇地望向月老腕間的紅繩，不由得腳下生風，輕盈點地便是突然竄至月老面前。

不等月老訓斥兩句她時，只見桃花一手便是勾起那紅繩。

只見桃花筍尖似的指甲輕輕一繞，本該是熟稔地將紅線繞成一朵花骨朵，可是紅繩竟是咔嚓一聲，直接斷裂成兩截。

風一吹，紅繩便是化作了一指尖粉末。

桃花甚至還未來得及捏住，那粉末便是被風吹的連個影子都瞧不見了。

一束刺骨的目光拍打在桃花脊骨上，激的桃花一個激靈忙不迭就是提著裙擺欲跑，結果卻是被月老揪著衣領子給直接一路拎回到了月老宮去。

桃花以為自己飛升成仙，便是自此以後可以過上無憂無慮的好日子了。譬如吃喝不愁，病痛無懼。

這兩者的確是成了，可是偏生桃花如何都不曾想到，成了仙后這煩惱似乎更為惱人了一些。

譬如眼下月老已經喋喋不休地訓斥了她恨不能三炷香的時辰了，聽得桃花都是開始打起了瞌睡，整個人迷迷糊糊地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月老痛心疾首地捶胸道，「真對牛彈琴也！你既然損壞了這根紅線，便是毀了此人的姻緣。按照天規來說，你應當被打入黃泉，永世不得再位仙班！」

這最後一句話像是一擊天雷敲打在桃花腦殼上一般，嚇得她瞌睡蟲全部溜掉，滿是錯愕地看向月老。

若是又回去了人間，自己豈不是又要再遭一次人生七苦的罪？

光是想想，桃花便是忙不迭用力甩了甩頭，一把便是抱緊了月老的大腿來，方才還一副事不關己企圖跑路的桃花，如今兩眼淚汪汪，一副柔柔弱弱委屈小女子的模樣，哪裡還有剛才半點兇巴巴的氣勢。

桃花思忖著自己好說歹說也是混著仙界鐵飯碗一口飯的，這面子該不要時，還是須得果斷些。

她清了清嗓子，乾脆直接哀嚎出聲道，「月老仙人，您且放我一馬！要我做牛做馬補償您都行，莫要捅去天帝跟前!」

豈料方才那還一臉愁容的月老眉梢一轉，眸中透出點點喜色來，「此話當真？」

桃花雖說覺著自己怕是要上賊船的了，可是畢竟眼下還是保住仙位要緊，她只得硬著頭皮應和道，「自是當真，小仙且以這桃花之名為誓，絕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