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妻妾成群
幾天後,蕭夫人母女搬到了西面的銀杏院。顧名思義,院子里有一顆百年銀杏樹,在容悅看來,這是祥瑞,但從春痕口中,卻聽到了不一樣的答案。
銀杏又叫白果,此地**求兒子的人家,都忌諱種銀杏,因為白果被他們解讀成了「就算得了果也是白費力氣,子孫終無出息」。
也因此,這座五間二進的寬敞院子一度成了僕人集居的下院,後來又荒廢了好幾年,直到前幾個月才拾掇出來。
摸著牆上新貼的壁紙,容悅樂呵呵地說:「伯父修整這院子,只怕花了一些錢。」
蕭夫人忿忿地說:「他存心侮辱我們,故意撥這個院子給我們住,又生恐人家說他刻薄,就在修繕上下功夫,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
容悅向母親展開一抹燦爛的笑容:「不管怎樣,得到實惠的是我們。我本來還以為要搬到一間到處都是灰塵蛛網的屋子呢。」
蕭夫人啐道:「他敢!除非他不怕被天下人戳斷脊梁骨。」
容悅親昵地挽住母親:「所以啦,太太,開心一點,我很喜歡這院子呢,銀杏院,多吉祥的名字!銀杏是長壽之樹,這世上樹齡最長的銀杏有一千八百多年了,您住在這裡,保准百病不生、長命百歲。」
丫環嬤嬤立刻在階下站成一排,由方槐家的領頭,笑吟吟地蹲身道賀:「奴婢們給太太和姑娘恭賀喬遷之喜,願太太和姑娘從此否極泰來、百病不生、壽比千年銀杏。」
容悅笑不可抑:「你們也太誇張了吧,那不成了千年老……」
「妖精」二字還沒出口,就被瞪了回去,蕭夫人笑嗔:「混說什麼,閨閣千金,要隨時注意自己的言行,別給人留下話柄。」
「是,太太」,容悅趕緊「低頭思過」。
這是她前生帶來的習氣,土霸王和女特務做久了,如今讓她做笑不露齒、斯文靦腆的大家閨秀,委實有點難度。
雖然對女兒的言辭略有不滿,蕭夫人的精神卻明顯好多了,不再愁眉苦臉,不再滿腔憂憤,一直面帶笑容指揮僕人搬這搬那。東西雖多,人手也多,半天就收拾好了。
此前,蕭夫人就交代了方槐家的,讓小廚房整治幾桌酒席,算是自個兒給自個兒暖房。
暖房酒吃過,對蕭夫人而言,這事就算揭過去了。
沒曾想,第二天剛過辰時,院子里就響起了鞭炮聲,然後噼里啪啦炸了一上午,似乎容家各房的人都往這邊來了。
蕭夫人母女雖驚訝,客人都上門了,只得倒屣相迎,讓進客廳奉茶。
最先到的是容徽的妾室,分別帶著她們的兒媳婦;其次是側妻靳夫人帶著一個叫靳涵的侄女;然後是側妻姜夫人帶著容憐。
容悅坐在蕭夫人身邊,本著少說少錯的原則,除非被點名,否則決不開口。茶過數巡,才勉強弄清了在坐諸人的身份,也弄清了為什麼靳涵總是眼含悲憫地偷偷打量她。原來此位靳小姐乃是臨風公子已聘定的平妻,她上面還有一位正妻,那位的來頭更大,是楚昭帝親封的頤慧姬。
姬,是對世家貴女的尊稱,相當於滿清的格格。從最低等的男爵小姐到皇家女,未冊封前統通稱某姬,皇帝的女兒正式冊封了才可以叫公主,貴族小姐則另外賜字以示榮寵。
如頤慧姬,本名姜頤,「慧」,就是楚昭帝賜給她的字。據說她七歲時,曾隨母親進楚溟國后/宮探望姑母姜貴妃,恰逢中秋佳節,楚昭帝特准出席,姜頤在席間吟了一首詩。楚昭帝見她年幼聰慧,故以慧字加封,領郡主俸享。
其實,各諸侯國皆是獨立國體,像景侯容徽,在其領地上就相當於國主。只是為了自保,小諸侯國一般會加入以某個大國為首的聯盟,尊大國國主為帝,每年依例上貢。大國國主也會用聯姻、加封等方式來鞏固這種聯盟。
受不了靳涵的過分關注,容悅退回內室更衣,悄悄問春痕:「左邊第四個是巫姨娘?今天所有的客人中,就數她的笑容最真誠。」
春痕告訴她:「巫姨娘的兒子小時得了白喉,差點死掉,是太太拿出偏方,親自熬了一盞白虎湯給他服下,才救回了一條命。」
容悅不知道白虎湯是什麼,但對娘親手裡有偏方很好奇,決定改天好好問問。
春痕又說了另外幾個人名,容悅嘆道:「原來太太做了這麼多好事,幫的都是伯父的家人,為什麼他一點都不感恩?」
春痕也答不上來,容悅其實早想通了其中的關節,無非是兩個字:「利益」。
利益驅使下,人哪裡還記得這些,說不定還會滿心不屑:「一點小恩小惠就想收買我?等我襲爵成了家主,整個景國都是我的,哪個要你恩賜。」
不過他的幾個妾倒不錯,對蕭夫人母女的態度頗為親善。
可惜這種氣氛很快就被破壞了,因為外面有人大聲通報:「二太太到!」
容悅知道是容徽的平妻夏夫人到了。據下人說,景侯府以前稱呼某太太奶奶,會在前面加上夫婿的名字,如夏夫人,原來叫徽二奶奶,容徽的兩個側妻依此類推。蕭夫人則稱征大奶奶。等到容征和容昶相繼亡故,容徽襲了爵,自己覺得該尊重起來,便讓下人把名字去掉,奶奶也升為太太。
至於蕭夫人,原不在他考慮範圍內,下人們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每次見了,就含糊地喊「太太」。久而久之,「太太」便成了蕭夫人的稱謂。
夏夫人駕到,幾個姨娘趕緊出迎,白姨娘親手打起帘子,巫姨娘則扶住夏夫人的胳膊,另外幾個趕著招呼容恬和容慎的妻妾。
夏夫人是個高挑豐滿的女子,五官輪廓較深,帶點異族氣質。但不可否認,的確很有風情,跟一眾眉目清淡的南方女子比起來,尤為亮眼,難怪會得寵的。
容悅看過夏夫人娘家申公夏的資料,申國地處東南,是地道的南方國度,不知夏夫人的母親是不是來自北方草原,那裡才有高鼻藍眼的種族。
容恬綜合了父母的優點,面部線條比母親更柔和,因而更具姿色。客觀上講,單論容貌,容恬是景侯府最美的小姐。
在「大人物駕到」的喧嚷中,蕭夫人一直靜靜立在椅旁,待夏夫人走近了,才做了個「請」的手勢:「二太太家務繁忙,些須小事,怎敢勞動大駕?」
夏夫人的親熱勁跟容恬如出一轍,上前一把抓住蕭夫人的手說:「太太搬了新屋子,妯娌之間,理當上門道賀。」一面說,一面叫人送上禮物。
蕭夫人斂衽致謝:「費心了!剛才悅兒還說,伯父拾掇這屋子,只怕花了不少錢,還要請二太太替我們好生道謝。」
夏夫人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二叔不在了,老爺作為大伯,照拂你們是應該的。」又轉向容悅道:「恬兒回去跟我說,桃花別苑的風水就是好,三姑娘在那兒休養幾月,養成了水靈靈的桃花美人,今日一見,果然更勝當初。」
「二太太取笑我呢。」容悅「羞澀」地低下頭。
容恬拉著母親的衣袖撒嬌:「太太,等有空了,您也帶女兒去桃花別苑散散心吧。」
這時下首的巫姨娘笑道:「二姑娘,聽說您大喜了?等親事定下來,事情就多了,到時候忙都忙不過來,哪有功夫去別苑散心。」
「太太,您看姨娘啦」,容恬紅著臉不依,夏夫人皺眉看向巫姨娘:「有些話,當著姑娘的面,姨娘還是少說為妙,傳出去,讓人說我們容府沒規矩。」
巫氏忙站起來謝罪:「二太太教訓得是,是妾身疏忽了。」
容悅卻從她飛快掃來的一瞥中,捕捉到了某種信息,一時竟揣度不出,她到底是好心給自己提個醒呢,還是有什麼別的意思。
晚飯前,容徽讓人送來了四桌席面,一群提著食盒的僕人前頭,還有兩位風姿翩翩的少年。
容悅起先沒注意,待看到靳涵滿面嬌羞,容恬眉飛色舞,才意識到:這兩人中,有一個就是鼎鼎大名的臨風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