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毒手
眼看著那劍就到了傻妮面前,於淵一個折身就去攔他。
因為太過匆忙,他那一腳只踢到那人的肩部,而且是擦過去的,不但不能致命,還不能有效地擋住他。
但那人卻「撲通」一下栽了下去。
且栽下去后,腿兒痙攣似地蹬了一下,之後就暈了過去。
於淵雖奇怪,但還第一時間先護住傻妮,然後才用腳去踢那人。
沒動。
再踢一腳,把人都翻轉過去,才看到他的臉色有些不對。
他轉頭去看躲在自己身後,弱弱的探頭的小娘子。
小娘子也收回目光,抬頭看他,並且輕聲說:「應該是中毒了吧?」
於淵:「……」
於淵:「你下的?」
「嗯。」小娘子還是怯怯的。
「什麼時候?」於淵問。
她回:「剛剛,他過來的時候。」
於淵徹底陷入沉默了。
剛剛那麼快的速度,連他都防不勝防,差點沒護住她。
而且於淵在跟那人打的時候,一直都密切注意著她的動靜,根本沒看到她有下毒的動作。
那這毒,到底是怎麼下出去了?
然而,他身邊的小娘子卻說:「這毒不致命,只會讓他暫時昏迷過去,你不是還要帶他回去問話嗎?咱們、現在能走嗎?」
於淵默默看她一眼。
然後一手抄起地上的人,尋著一條鄉間小路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幸而如今是夏季,城外多的是山林樹森,還有農莊里的莊稼,他們隨意去一個地方,那些人便找不到他們了。
遠遠的,還能聽到那邊打鬥的聲音,但兩人腳步未停,很快就到了一處隱蔽的地方。
這人是個殺手,帶到老師那裡自然不是很好,所以他們決定在去見韓相之前,先審他。
到了僻靜,又不會被人追到的地方,傻妮在自己袖袋裡摸了一下,就拿出一小朵乾花。
她拿著乾花在那人鼻尖上晃了兩下,正人事不醒的人,很快就把眼睛睜開了。
他一睜眼,立刻看到自己面前的人,立刻就要彈起來再打,可是於淵已經提前制住他。
他身上的幾處穴位都被封住,現在也只是人醒了過來,能動的只有眼皮和嘴巴。
而且為了防止他咬毒自殺,在毒醒他之前,他們還提前在他身上檢查了一遍。
所以那人雖然憋的要命,卻只是眼睛狂眨而已。
不過於淵的注意力並沒多少在他身上,而是認真看著自家媳婦兒。
她到底是從哪兒弄來的毒藥?
還有這奇怪的解藥呢?
他們從南梁回來,一路都是悄行,他從沒見她身上帶什麼毒藥,連草藥都少,只有幾個平時常用的創傷葯而已。
入了京城的侯府,她一共就出去過兩次。
第一次是前幾天跟於夫人去廣濟寺,那麼短的時候,又有任務在身,她肯定是沒辦法去逛街買葯。
第二次,就是這次跟自己出來。
而平時她在府里,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人在房裡。
那麼,這些葯,她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傻妮被他看的怪不好意思的,將乾花放進自己的袖袋,輕輕扯了一把他的袖子:「……回去跟你說吧,你還是先問他吧?」
於淵深深看她一眼,那意思明晃晃就是,說好的,回去一定要告訴我哦!
傻妮趕緊點頭,把目光轉向面前的人。
於淵算是很會審犯人的了,但用了好幾招,那人還是死活不吐口。
這裡是在外面,沒有刑具,也不能把動靜弄的太大,一時間他還真有點為難。
然後,他家的小媳婦兒又出馬了。
還是那個袖袋。
她的手在裡面輕輕摸了一下,已經拽出一個小盒子,打開后,裡面是一層粉紅色的粉沫,看上去有點像女子用的胭脂。
但於淵知道,那不是。
果然,傻妮伸手從地上撿了一根小木棍,從盒子里挑出來一些。
她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把那粉撒到了那人的脖子里。
不過片刻,那人就開始拚命掙紮起來,而且發出難以抑止的吼叫聲。
傻妮看似對於淵解釋,卻是說給他聽。
這種葯抹在身上會很癢,特別癢的那種,好像身體里有豆子爬過一樣。
要是他能抓的話,會把自己的皮肉都給抓爛的。
但他現在手不能動,就只能這麼癢著,我猜他一會兒會癢暈過去……
話沒說完,那人兩人一翻就真的暈了過去。
不過,這種癢是深入骨髓的,他也就是暈過去一下子,很快就又醒了過來,繼續承受前面的痛苦。
這是一個把生命視為無物的殺手,不只是別人的命,他自己的命也是一樣。
他從來不怕死,也不怕任何的疼。
他們在殺手營訓練的時候,所有的酷刑都是嘗試過的,而且幾乎每個人身上都帶著能讓自己喪命的葯,或者刀。
然而,他現在的刀沒有了,葯也沒有了。
而且至於他身上的也不是疼,而是癢。
這兩個殺千刀的,沒有立刻要他的命,卻讓他嘗到了一生中從未嘗到的滋味。
他……堅持不住了。
一個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從草叢裡發出來:「我……我說……」
傻妮便又從袖袋裡抽出一塊手帕子,往他脖子上一擦。
他只覺得被擦到的地方一片清涼,不過片刻,身上的心裡的癢就慢慢消散了。
他筋疲力盡地歪在草地上,額頭乃之全身全部是汗,已經把衣服全部濕完了。
但那惡毒的女人,卻並未把盒子收起來,而是溫溫柔柔地說:「說吧,是誰讓你來殺我的,為什麼要殺我?」
她說著,還拿小棍子又挑了一些粉沫。
殺手看到那粉沫,身體不由自主就顫了起來。
他不想再來一次,一點也不想。
於是,他殺手生涯第一次,把自己的買主出賣了。
「宮裡的人。」
傻妮轉頭去看於淵。
於淵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問他:「你可見過?」
殺手:「沒有,我們接任務從來不見對方,只拿任務,收銀子。」
於淵問他:「這一單,你們收了多少銀子?」
「五千兩。」
能出這麼大手筆的,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人,再說了,普通的人,也不會想著要對他們動手。
至於為什麼是殺自家的媳婦兒,於淵沒有再問。
他心裡很清楚,連對方的人都問不出來,那麼這個殺手知道的應該不會太多。
不過,他倒是問了幾個他做過的別的任務,從那些任務里,大致揣測了一下對方的身份。
而且對方還有一個內應,就是於淵找的那個車夫。
車夫是他在軍營里找出來的,功夫很好,在被於淵挑上的時候,還聽說他以前很崇拜鎮國大將軍。
在宮裡,又能做到在軍中有自己的人,整個京城裡也不是很多見。
兩人沒有殺那個殺手,把事情問完,就把他放了。
出賣自己的顧客,是他們這一行的大忌,還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的本事了。
兩人離開那邊蘆葦叢生的荒地,重新踏上小路,一邊欣賞著沿途的風景,一邊往不遠的莊子里去。
還未進到莊子里,就看到先前的隨從,趕著馬車遠遠地趕來了,連車夫都還在。
於淵和傻妮不動聲色地上了馬車,讓他們驅著馬車繼續往前走。
當天,他們成功見到了韓相。
於此同時,兩朝元老的一品名相,住在京郊莊子里的消息,也很快傳了出去。
第一個激動不已的,就是當今陛下。
無論是出於對老臣的尊重,還是對他自己政權的有利形勢,都讓他立刻親自駕上龍輦,帶上大隊侍從出城,親自去請韓良。
可惜,他晚了一步,去的時候,不但那個宅子已經空了。
向莊子里的人打聽,只知道韓良已經在那兒住了十數年,還在莊子里有兩畝地,平時跟莊子里的老百姓一樣,自己種菜,養雞,誰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和來歷,就知道他身邊跟著兩個小夥子。
莊子里的人,都當那兩個小夥子是他的孫子。
可北盛帝知道,那只是兩個保護他的弟子而已。
而現在韓相和他的弟子去哪兒了呢?
他無處去找,也打聽不到,最後就想起了於淵。
對,鎮國大將軍剛來看過他,他就不在了,是不是他跟著鎮國大將軍去了侯府?
是極有可能的,因為鎮國大將軍也曾是他的弟子,還是得意的弟子。
這麼一想,北盛帝當下就駕車回了城,直奔侯府而去。
可侯府里並無韓相,連於淵也不在。
於父恭敬地回他,他兒子帶著未來的兒媳婦兒進宮去了。
北盛帝一腦門的問號:「此時進宮,可是有什麼事?」
於父不卑不亢地回道:「是向嫻妃娘娘報個喜,行舟此次回來是要成婚的,婚期定在下月十六。」
北盛帝腦門上的問號成倍增長:「成婚,不是說兩人已經成過婚了嗎?怎的……」
於父曾經也是北盛鼎鼎大名的將軍,於淵成年以後,他才自己退了下來,並且連侯爵也給了兒子。
對於眼前的北盛帝,他也曾曾天天見到,並且大著嗓子跟他說過話。
現在雖然不會像從前一樣,但要說他心裡會多恐慌,那也是一點沒有的。
而且在跟他說起自己兒子婚事時,還有一些炫耀。
看看吧,我家裡雖然只有一個兒了,但是我兒子多好呀,文武雙全,又對我們孝順,現在又要娶媳婦兒了。
你兒子雖多,可一個個只想早點把你整死,自己上位。
他是不是真這麼想,北盛帝不知道,但聽到他耳朵里就是那個意思。
因為於父說:「兩人那是在鄉下成的婚,親戚朋友都未參與,也未祝福,行舟怕委屈了音音,所以回到京城,堅持要再補辦一回。」
說到這裡,他還道:「陛下,他此次進宮,還帶了請柬給您,哪知您竟然會來府上……」
北盛帝已經不想聽他下面的話了,趕緊打道回宮。
於淵確實帶著傻妮入宮了,見的是嫻妃娘娘。
嫻妃嫁給北盛帝二十多年了,沒有皇子,只育有一位公主。
這位公主成年以後,嫁去了北狄國和親。
這大概也是她在宮裡,一直能安然為妃的重要原因,一旦她真有什麼不測,那位嫁去北狄的公主,會不會直接發難北盛誰也不知道。
而且,她沒有皇子,也就沒有皇位之爭,別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懶得去理她。
在進宮去的路上,於淵已經大致把嫻妃的事跟傻妮說了。
也不過是十年前的,因為於淵此次回來,還未見過她,亦不知道十年的宮內生活,她如今又如何了?
嫻妃住在怡和宮,一早就遞了牌子進去,所以他們一入宮,便有宮人在宮門口等著了。
二人下了馬車,隨宮人往裡走。
長長的宮道上寂靜無聲,只有幾人的腳步,輕輕擦過地磚,發出輕微的聲音。
於淵挽著傻妮的手,盡量遷就著她的腳步,一步步往裡走去。
宮殿深深,對於淵來說,是早已久遠的熟悉。
於傻妮而言,卻是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
她先前見到的最奢華的地方,就是南梁的靖親王府,還有姚家和公主府了。
到了北盛的皇宮,才知道那地方原來真的只是庭院,而這裡才叫皇宮。
高高的宮牆,圈著一個個院落。
院落里住著什麼人,沒人知道,他們在做些什麼,也無人知曉。
可這裡面每天都會發生著很多事,明的暗的。
她突然想起,大寶小寶小時候就是在這樣的地方長大的,瞬間就理解了兩個孩子初見她時的情況。
在這樣的地方長大,若是不防著人,那才叫不正常的吧?
遠遠的看到了怡和殿的宮門,引路的宮人含笑跟於淵說:「大將軍,前面就是怡和院了,娘娘這麼些年沒見您,連您喜歡吃的飯菜都備下了。」
於淵微一頷首,算作回應,臉上卻並未明顯的表情。
傻妮自然也不會多話,隨著他的腳步繼續往前。
到了怡和院的門口,引路的宮人自然退了下去,由兩個宮女出來接了,把他們繼續往裡面引。
繞過一個小小的花圃,就是怡和宮的正殿。
嫻妃一身精緻的宮裝,站在正殿的台階下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