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他終是低了頭，折了傲氣，說……
恍惚之間，
她又想起了八年前那一幕幕。
那個無法再糟糕的十八歲生日，那個最不願回想的雨夜，那一張被雨水踐踏的合影，以及……那少年拿著柳依依送給他的照片，泣血般的質問。
海風刮過，
無聲的悲涼。
「沒關係。」在那樣鄭重的神情和斷定的言語下，南酒輕輕咀嚼著這兩個字，「沒關係……」
他站在她面前，親口跟她說，
他和柳依依沒關係，沒有任何關係。
她一遍又一遍的呢喃著，聲音輕的不能再輕，隨著風飄散在空氣中消散著，彷彿從來沒有開口過。
可這樣淡漠的外表下，往往壓抑著無聲的崩潰。
彷彿繃緊的弦，一旦到了某一個點，某一個極限。
就會——
斷掉了。
猛然間！
毫無任何前奏或者預兆的，南酒發了狠似的掙脫開韓靳晏的鉗制，力道驚人之大，直接甩開了男人的手！
「是，沒關係！」她踉蹌往後退了兩步，冷笑了兩聲，那一雙似是星辰沉溺於深海，透不出光影來的漆黑眼瞳閃爍了冷諷，激動的嘶吼道：「沒關係……沒關係你八年前因為她硬生生讓我等了一天！沒關係你去和她合影，沒關係你八年前在林靜珠面前全然否認我，沒關係……呵，沒關係你信了她的話來質問我，給她寫情書……」
這些年來，
一直埋藏在心底的話，此刻全盤托出，字字泣血，彷彿從刀尖上擦過，從打顫的牙齒中擠出，苦澀又艱難，是愛，是恨，還是不甘。
看著面前人喊出這些話來，烏雲密集的天邊似乎還有著回聲迴響著，落在耳邊，久久不絕。
韓靳晏怔在了那裡。
南酒的有些話，他並不明白。
可有些話，卻又沒有辦法反駁。
「你聽我解釋行嗎？！」韓靳晏冷冷咬了咬牙，走上前去，雙手把住了女子單薄的肩膀，強迫穩住了女子的身形，他們站在江旁，冷風刮過，帶著刺骨的寒意，韓靳晏看著面前的人，驚覺發現，原來她竟然這麼清瘦，彷彿會隨時消散在眼前。
「我不想聽。」南酒呵笑了一聲，別過臉，不去看韓靳晏的眼睛，「還有什麼可解釋的。」
「南酒！」韓靳晏的指尖在發抖，不停的顫，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單手捏住女子白皙下頜，把她的視線扭轉過來，強硬性的讓她看著他，「你好好聽著，你生日那天我想去，但是我被她在家裡關了起來！」
南酒微微頓住，看著他。
看他臉色蒼白，看他神情鄭重，看他眼底獨有的光彩。
她並沒有打斷，微微垂下了眼，聽著。
韓靳晏深呼吸一口氣，閉了閉眼，會想著當時的事情，語氣苦澀之至：「我想出去，但是出不去。那個時候柳依依她過來了，她跟我說她能試著幫我說服我的母親，只要合個影就可以。我當時手機不在身邊，沒有別的辦法，又害怕你一直在那等著……能幫我的只有她。」
「她也是我同學，我並沒有防備她，當初和她合影只是單純的照了一張照片！後來我母親鬆了口，問我還和你在一起嗎，我當時是否認了。」
「但那只是權宜之計，我得出去找你，你的性子我最清楚，如果我沒出現，你肯定會在那裡等著，尤其是那天晚上一直在下雨，還是暴雨！我真的怕你從白天等到第二天日出。」
南酒伸出舌尖，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唇角，不安問：「後來呢？」
她一直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樣子……
好像所有的認知都被推斷。
她當初是想要找韓靳晏說清楚的，但是沒想到一見面迎來的就是少年的不信任和質問。
所以她負氣，所以她用更加尖銳的話去回答她。
她當初感覺已經沒有必要繼續問了，
答案顯而易見。
可是現在……
南酒指尖狠狠顫抖了下，攥緊了衣角，指節泛著不正常的蒼白，就連睫毛也在輕輕的顫，遮住了眸底破碎迷茫的光。
「可是後來，她說不行，她說第二天才能讓我出來。」韓靳晏面無表情，眉眼間透出孤絕的落寞，語無倫次的解釋：「南酒，我沒有故意讓你在那等著，我、我也想見你……可是我沒有辦法，我真的沒有……」
但凡當初還有任何的辦法，
他都可以去做。
可是沒有。
他只能等，
等一夜暴雨，等翌日晨光破曉。
他一天都盯著那個跑遍了大街小巷，挑選過無數商店才最終鄭重選好的水晶八音盒，聽著輕緩低沉的音調。
未曾送出的禮物。
「你說的質問我確實沒有辦法否認，我當時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我腦海完全空白，我當初想到那天網吧你去逃課，還第一次情緒不正常，那天發生太多事情了，我沒有辦法冷靜，我、我思緒很亂，只想問你。」他蒼白了臉，顫抖的長睫下遮住如支離破碎的眸光，像是冰封的湖面被打破，掀起了層層駭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對不起……」
他當初應該想明白的，
不管無論如何，
他都應該相信她。
南酒是什麼樣的人，他怎麼會不清楚，怎麼能用相處時間的長短來衡量是否真正了解這個人？
當初最該信她的人，應該是他啊！
可是他都做了什麼，他潛意識裡三分相信了柳依依的暗示，他甚至未曾去調查這件事情，就因為那幾張似是而非的照片去質問南酒。
他怎麼能那麼做！
八年。
遙不可及的數字。
他真的後悔了，他當初不應該那麼說的……
這種每次在夜深人靜，萬物俱寂的午夜夢回驚醒時，尖銳到極致的後悔疼痛達到了顛峰，就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在硬生生的插入胸膛，狠狠攪動心口。
所以現在，
一貫孤傲自負，風輕雲淡的年輕總裁，低了頭，折了傲氣，一遍又一遍語無倫次，語氣蒼白的跟她重複對不起。
天色陰暗，烏雲蔽日，暴雨將至。
這樣壓抑又凝滯的氣氛，伴隨著一陣一陣的冷風刮過，江面掀起的驚濤。
南酒失了神，腦海中所有的線密密麻麻的交織在一起，空白卻又混亂。
看不清，理還亂，卻又剪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