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狠心
「公公，您是不知道，如今又到了要送節禮的時候了，」江蔓蔓低眉斂目，「我聽說，大表哥給先生送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先生很是高興呢。」
宋老爺子有個很有才能的哥哥，分家之後，宋老爺子守著繼承來的祖產過日子，日子一直過得不溫不火。
而宋大爺子就不一樣了，如今，鎮上最大的雜貨鋪就是他開的，逢年過節，他從不來這鄉下走親戚，這就讓宋老爺子有些如鯁在喉了。
宋老爺子心裡憋著一口氣，他不到鄉下來走親，他便也不到鎮上去串門。
只可惜兩人的兒子都不怎麼有出息，考了這麼多年也只考上了秀才，這倒是讓宋老爺子的心理平衡了許多。
此時，他一聽宋大爺則讓自己的兒子送節禮送的有些貴重，就有些憋不住了。
「既然如此，那你也去鎮上給老二多置辦些貴重的節禮，別讓先生對他們二人厚此薄彼。」宋老爺子沉著臉說道。
「可是，讀書花銷大，二房如今已經沒錢了，」江蔓蔓一臉難色，「所以，我才想著讓他們先還一部分錢，我這也是逼不得已呀。」
宋老爺子沉默不語。
江蔓蔓見此，立刻以退為進：「既然幾個侄兒實在是覺得我這個做二伯娘的要求很過分，那就算了吧。家裡不是還有一些水田嗎？賣個幾畝水田也就是了。如今水田和旱地大多掌握在大地主的手中，留在咱們私人手裡的土地可都是緊俏貨，想必一定可以賣出高價，解了這燃眉之急的。」
「不行，」宋老爺子想都沒想，就搖了搖頭，「咱們家是窮到吃不起飯了嗎？還是遇到了什麼天災人禍？賣田？你這是要讓全村人看我們老宋家的笑話嗎？」
「可是……」
「田地絕對不能賣！賣了也不好買回來！」宋老爺子的態度很堅決，「既然如此，明之，就委屈你拿些錢出來了。都是一家人，要是你二伯有出息了，你也能跟著沾點光。」
江蔓蔓低下了頭，唇邊露出了一抹計謀得逞后的得意微笑。
「那我呢？」宋金菊問道。
「你就算了，老二的事情最重要。」宋老爺子蹙了蹙眉。
「爹，您可不能這麼偏心啊，您難道不清楚你女婿在鎮上招惹到的都是些什麼人嗎？」宋金菊怒了。
「有本事惹事，沒本事善後嗎？你既然已經嫁到他們家去了，這件事情就該歸他們管，你不要再多插手了！」宋老爺子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您難道要眼睜睜地看到咱們家遭此大難嗎？」
「你沒聽到江氏的話嗎？老二要給先生送節禮了，現在哪有別的事比這件事情更重要？」宋老爺子加重了語氣。
「不行，我要拿錢回去！我今天必須要拿錢回去！」宋金菊急紅了眼睛，又委屈又憤怒，好幾次淚水都逼到了眼角。
宋老爺子見她這樣，倒也不好意思再逼她了，於是便看向了宋明之：「這樣吧，我再給你幾天時間做準備，三天之後，你必須得拿出一兩銀子給你大姑，再拿出五兩銀子給你二伯娘。我不管你是去山上打獵也好、去找朋友借錢也好、去找高利貸貸款也好……你必須把這個錢拿出來！」
他一直都知道宋明之不是宋家的孩子，因此，才能對他這麼狠心。
他一直覺得，三郎養育了他這麼多年，對他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他為這個家付出再多也不為過。
「好了，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了！我這把老骨頭也折騰不住了，我就先回去了。」宋老爺子擺了擺手。
這裡的動靜鬧得有些大，引來了一些圍觀的村民們。
「以前還覺得這宋老爺子挺愛面子的呢，如今看來倒也不過如此。果然還是宋千鐘的前途更重要，比他的臉面還重要呢！他倒也不怕把三房的人都給逼死！」
「可不是嘛，三房已經欠了這麼多債了，他們不想著幫三房還債，如今還想著讓三房債上加債，這世上哪有這麼狠毒的親人啊！」
「這宋明之可怎麼辦？走個一天一夜去深山裡面打老虎嗎？老虎能有那麼好打？要知道，當年趙老獵戶就是說要去深山裡打老虎，結果就再也沒有回來了。宋明之打獵才幾年啊，能比得過趙獵戶經驗豐富嗎？」
……
村裡的嘆息聲，不絕於耳。
宋宣之咬著嘴唇，默默流淚，然後，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拽住了宋明之的袖子。
爺爺太過分了，讓他們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拿出這麼多銀子來，這怎麼可能？
便是雲姐姐再能賺錢，這幾日也湊不到六兩銀子啊。
在廚房裡的宋墨之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情況似乎和以前一樣，日子永遠都不會好起來。
「去廚房喝粥吧，」宋明之摸了摸小四的頭，「我自有解決辦法。」
宋宣之胡亂地點了點頭，只當大哥是在安慰他。
雖然知道有句話不該說，但他還是得說出口：「對了，大哥，三哥的葯快吃完了……」
他知道這無疑又會增加大哥的負擔，可三哥的病也耽誤不起啊！
「嗯，我心裡有數。」宋明之微微頷首，很是沉穩的樣子。
可這並不能安慰到宋宣之，他都快急瘋了。
要不然，他去鎮上賣*身為奴吧？
若是能賣到個一二十兩銀子，也能為家裡解決燃眉之急。
一家人吃完早飯之後，宋墨之去院子里加快了速度編織竹簍，宋明之和宋宣之一前一後地出門了。
宋明之先是去了月桂軒，將抄好的三本書給了掌柜，拿到了六錢銀子，又另外拿了幾本書回去抄，然後，便朝著與桃源村的方向截然相反的王家灣行去。
在他上輩子的記憶中，雲芍藥死在了河水裡，而與此同時，附近的王家灣也發生了一件大事。
由於這兩件事情都跟人命有關，疊加在了一起，因此，他對這件事的記憶格外深刻。
還沒走多久，他就被人撞了一下。
那人連忙向他道歉，然後，扯著一個道士的衣服往前急步行走：「我求求您了，您就快點吧！少爺快急死了！」
「你也要我喘得上氣啊！」道士甩了一下拂塵，無奈地說道。
「張道長，我知道今天是委屈你了，可馬車壞了，少爺又急得不行，我能有什麼辦法？」那人滿頭大汗，「你放心，只要事情能辦妥，銀子少不了你的！」
「不是銀子的問題！」張道長甩了一下袖子，掙開了他的手。
「您就說您要多少銀子吧？」
「真不是銀子的問題！上回我就說了，老太太的祖墳被刨了，那她的怨氣肯定很大，咱們需得在她七七之內，將丟失的陪葬品都找回來，重新封棺下葬，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這段時間王家是不是經常發生怪事？而且變本加厲？這你都看在眼裡吧？你不說我也知道，這事兒如今肯定在十里八鄉都傳遍了，」張道長累得氣喘如牛，靠在了旁邊的一棵梨樹上休息，說什麼也不肯繼續往前走了，「明天就是她七七的日子了，要是在明天之內還找不著全部的陪葬品，貧道也沒轍！」
「張道長，你可是高人啊！」那人急得要命，又上前去扯他的袖子。
張道長單手抱著梨樹不肯撒手，他是實在走不動了。
「我是高人沒錯，可你家少爺聽我的話了嗎？俗話說的好，老天爺只救自救之人，老太太的墳墓是什麼時候被挖的？是三七的時候吧？這如今都快到七七了，我給了他近一個月的時間，他都沒將被盜走的陪葬品給找回來，如今找我有什麼用？要怪啊，就怪你家少爺自己沒用！」
「張道長啊，就真是沒有一點辦法了嗎？」
「這不是還有一天半的時間嗎？」張道長擺了擺手，「你快回去吧，讓他抓緊時間找！俗話說得好，求人不如求己！我今日言盡於此！」
「張道長……」
「快回去吧！」張道長使勁擺手，爬到了一根大樹枝上坐下，將手裡的拂塵甩到了那人的臉上，一臉不耐煩之色。
「可是銀子……」
「再提銀子也沒用！你家老太太如今怨氣衝天，我才不去那觸霉頭呢！你記住了，唯有將全部陪葬品都找回來，你們王家才能風平浪靜，你與其找我給你家少爺定神，還不如多找幾個衙役，給你們挨家挨戶的搜呢。」
那人頓時便手足無措了。
衙役他們不是沒找過，找了好幾波了，奈何那些陪葬品就是找不出來啊！
張道長執意不肯走，那人也是沒轍了。
「這位小哥，你是王家灣的大地主王員外家的僕人？」宋明之問道。
「沒錯。」那人敷衍地點了點頭，沒有心情說話。
「那你們找了這麼久，可有什麼線索嗎？」
「要是有線索就好嘍！那伙賊人忒的可惡，竟是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來！」僕人氣得渾身發抖，「如今，少爺氣得要死，我也累得半死不活了！你是不知道，今天一早少爺都下了最後通牒了，要是有誰能夠提供線索，幫咱們王家找到老太太的陪葬品，獎勵紋銀五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