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1 突發意外,重返多浮
「你跟鍾誠什麼關係?」
男人臉上閃過疑惑,「鍾誠是誰?」
江扶月皺眉。
「那個……你先放手,咱們有話好好說,行嗎?」
江扶月沒動,換了個問法:「你的占星術誰教的?」
「沒、沒人教啊,我看星座視頻學的。」
「……」
「真的!哦,還有分析星座的書,我有整整一牆!」
江扶月:「這茶你又怎麼解釋?」
「茶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我覺得挺好喝啊?」
「這杯茶誰泡的?」
「我自己。」
「不可能!」
「我跟富老頭學了好久,你、你要是不信我當場泡給你看!」
江扶月眉心愈發收緊,看他的眼神透著犀利,彷彿要他靈魂看穿。
在這樣的注視下,傅綏鍾忍不住縮了縮脖頸,喉結不安地上下亂滾。
先前仙風道骨的神秘感蕩然無存,只剩一個字——慫!
不知過了多久,江扶月才放開他,收回目光,緩緩站直。
「喂!你砸了我的屏風就這麼走了不好吧?!聽說你有很多豬,能不能分我兩頭啊?要不一頭也行?!其實最好還是兩頭,一公一母好下崽……」
江扶月加快腳步。
傅綏鍾撇嘴,「連一頭豬都不給,小氣!」
隨即,抬手撫平被她抓亂的衣領,唉,都起皺了。
他不高興。
很不高興。
一口氣喝完茶壺裡剩下的茶,然後氣沖沖跑到二樓。
「師父——」推開門的瞬間,男人轉過身。
他身姿挺拔,原本負手立於窗邊,聽聞響動,轉過來,露出一張皺紋遍布的臉,青絲夾雜著白髮。
光看身材,明明正值壯年;可那張臉,卻蒼老不堪,猶如耄耋老人。
「師父,你的那個朋友是不是懷疑我了?」
「嗯。」
「那怎麼辦?我是不是演砸了?」傅綏鍾抱歉地撓撓頭。
「不打緊,她雖然懷疑,卻沒辦法證實。」
憑他對她的了解,在這種情況下,她通常不會輕易下判斷。
「師父,其實我不太明白。」
「哪裡不明白?」
「您肯定是想見她的,所以才會讓黃叔把她叫過來;可是人家來了,也差點認出你,雖然口口聲聲說你是死對頭,可眼裡沒有丁點兒殺氣。既然如此,您為什麼不露面呢?」
他能察覺到江扶月在掀開屏風,看到他臉的那一刻,眼裡閃過失望。
在他說出不知道鍾誠是誰的時候,更失望了。
「師父,她是想見你的。」傅綏鍾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男人卻只笑了笑,朝他搖頭:「不能見,也見不得。」
這輩子,他只要她活著,自己能再看她一眼,便已足夠。
至於這張臉……
男人轉頭,玻璃鏡面照出他蒼老的模樣。
還是不要讓她看見了。
自己也是要面子的。
「師父……」
「你不是想要豬嗎?讓老黃去說,她會給的。」
「真的假的?」傅綏鍾將信將疑。
那個女人漂亮是漂亮,可兇巴巴的,還喜歡動手,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樣子,她會這麼好心?
男人點頭,給了他篤定的回答:「真的。」
她強大又柔軟,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看不得人間疾苦。
「你讓老黃把你的情況說得越慘越好。」
「……」
傅綏鍾離開房間之前,停下來,再度確認:「師父,我聽說醫療隊這幾天就要離島了,您……真的不見她嗎?」
這一走,可能就不會再來了。
男人卻沒有半點動搖,還是那個回答——
「不見。」
「……好吧。」
傅綏鍾也只能嘆口氣,為師父感到遺憾,明明那麼想見,躲在樓上偷偷摸摸也要看……
為了島上的人能信任她,放心讓她治病,還親自出面給來看病的族人做思想工作,勸說他們相信西醫。
甚至不惜砸了自己的招牌。
明明他開點中藥就能幫他們穩住病情……
哦,還有,讓黃叔送上門去當出頭鳥,給人家打了立威。
背後布局,苦心孤詣,到頭來面都見不著,圖什麼啊?
哼!那個女人不會真以為光憑她自己能收服這些野蠻的族人吧?!
……
江扶月也在思考這個被她下意識忽略的問題——
多浮人排外由來已久,怎麼這麼輕易就讓她說服了?
回到駐地,她隨便找了兩個來看病的島民——
「巫醫鍾先生是個什麼樣的人?」
「啊?鍾先生嗎?他醫術很好,為人也很好,還會跟天神說話,為島上降下示警,總之就是非常好、非常讓人敬重的人!」
江扶月:「我是問他的長相,你見過嗎?」
「見過的!見過的!鍾先生老年輕了,長得白白凈凈,帥氣得很!咱們島上許多小姑娘都想給他當媳婦兒!」
江扶月:「……」
難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此「鍾」非彼「鍾」?
第二天上面發來消息,批准江扶月率隊離島。
消息傳到下面,大家都很開心——
「終於可以回家了!」
「雖然捨不得,但是爸爸媽媽還有老公孩子都想我了,還是回去好啊!以後如果有機會再帶全家上島來玩!」
「經過這次,相信上面會派人解決島上的基本生活問題,開發指日可待!等過個三五年,多浮成了旅遊勝地,到時我們故地重遊來不來?」
「必須來!」
「那說好了啊!一言為定!」
……
離開那天,陽光還是一如既往的毒。
海面無風,靜謐平和。
來時五艘貨船裝得滿滿當當,回去的時候,就只剩下少許物資和幾十號人。
大鐵鍋、大蒸籠、投影儀、幕布、發電機、電燈,還有那批建好的板房,以及剩下沒殺的幾十頭豬,江扶月都交給繁盛安排了。
島上村民們自發前來碼頭送別。
「江醫生,你是好人!一開始……很對不住!」
比起「江教授」這個稱呼,他們更喜歡叫她「江醫生」。
「謝謝你們!一路順風!」
「這是野雞下的蛋,你們帶回去吃,可有那個什麼營、營養了!對,就是營養!」
「這是我家今年剛打的新米,可香了……」
「還有木薯粉!隊里有幾個小姑娘特別愛吃!說是可以用來做珍、珍珠奶茶?」
大家送米送糧,熱淚盈眶。
江扶月讓船長儘快開船,不然甲板都得給他們塞滿。
「我們走了,大家保重。」
五艘大船依次從碼頭駛離,逐漸消失在茫茫海面上。
「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們!再見了——」有小孩兒跳起來朝他們離開的方向揮手。
此時,島內最高的山丘上,鍾誠靜然而立,凝望著海面,目送船隻越走越遠。
他看見了,重生后的她那麼光鮮明麗、健康耀眼,所以,這些年一切都是值得的!
「師父……」
「我們回去吧。」
……
兩小時后,船隻平穩前行,眾人的離情別緒也逐漸平復下來。
「……是,我們已經離島,預計三天後停靠支州灣。」江扶月正在專門的通訊艙內,向上級彙報。
那頭傳來老領導既欣慰又興奮的聲音:「好!祝你們一路順風!我在支州灣迎接你們凱旋!」
「謝謝。」
就在她準備掛斷的時候,海面一聲巨響乍起,緊接著船體出現顛簸,彷彿下一秒就要被掀翻。
江扶月被狠狠甩到地上,通訊儀器也摔得七零八碎。
老領導緊張的詢問戛然而止。
很快,隔壁船艙傳出尖叫聲,驚懼,恐慌,大家亂成一鍋粥。
江扶月爬起來,抓起對講機,呼叫駕駛室——
「船長在嗎?聽到請回答!現在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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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呲咔的電流聲后,船長終於應答:「江教授,海上好像有什麼東西炸、炸開了。」
「而且還有火藥味……」
炸開……火藥……
江扶月心下驟凜:「從駕駛艙看出去外面是什麼樣子?」
「看不清,全是霧。」
可海事局發來的海上天氣預報顯示今天無風無浪,天氣晴朗。先前氣溫更低的時候都沒起霧,如今都快中午了,怎麼可能突然起霧?
或許那不是霧。
而是煙!
硝煙!
「江教授,現在怎麼辦?」
「立即停航,原地待命。」
「是!」
劉偉華從外面跑進來,右手手臂上全是血。
「江教授,你沒事吧?!」
江扶月擺手:「我沒事,你受傷了?」
「顛簸的時候撞到柱子上,拉破了皮,看著嚇人,其實沒傷到骨頭,小問題。」
「現在客艙什麼情況?」
「大家都亂了。」
江扶月拿出一個喇叭。
劉偉華愣住:「這是?」
「我現在要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能決定下一步該怎麼走。外面那些同事就交給你了,能安撫住他們嗎?」
劉偉華神情一振:「可以!」
「另外,讓保鏢守好艙門,一旦發現陌生人登船,不必手下留情!」
「我明白!」
「去吧。」
劉偉華接過喇叭,轉身離開。
很快,客艙就傳來他堅定有力的安撫,大伙兒逐漸平靜下來,尖叫聲也沒有了。
江扶月用最快速度修好通訊設備,回撥剛才的號碼。
那頭好像等著的,第一時間接通。
「海上發生了什麼?」
「你們還好嗎?」
雙方同時開口,接著,又俱是一松。
江扶月:「海面無故發生爆炸,船身出現強烈顛簸,目前已停航,有人受傷,暫無生命危險。」
「立即停航是對的,你做得很好……現在海事局雷達已經監測到你們的具體位置,距離爆炸中心有一定距離,暫時不會受到波及。」
江扶月一滯:「……所以真的發生了爆炸?」
那頭一默。
「是自然現象,還是人為觸發?」
「江扶月,對於接下來的消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老領導語氣驟沉,「就在半小時前,A國和K國因為爭奪海上領土主權,發生了激烈衝突,目前雙方屯兵駐紮在30海裡外,對周圍來往船隻進行野蠻攔截與扣押。」
而江扶月他們回程的路,又必須經過那處。
「所以,停航是對的。」
只要再往前10海里,他們就會被扣押,介時淪為國際談判的人質,幸運一點還能活著,運氣不好葬身大海,連屍體都找不到。
饒是江扶月心理素質強大,也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那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做?」
「為今之計,最安全的辦法是返回多浮。」
「您確定衝突不會波及到島上嗎?」
老領導輕笑一聲,卻帶出千軍萬馬的氣勢:「多浮是華夏的領土,犯我領土者,雖遠必誅!」
江扶月:「我明白了。」
結束通話,她當即下令——
「全速返航!」
大家都傻了——
「返航?返回多浮嗎?」
「為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我們不是已經離開,怎麼突然又要回去?」
「別嚇我,我心裡好慌……」
最後還是劉偉華提著喇叭站出來:「大家聽我說!江教授這麼做必定有她的理由,我們不能自亂陣腳,等返回島上她肯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解釋!」
「我們現在積極配合江教授的工作,行不行?!」
「好!」
「我們願意配合!」
……
在離島將近五小時后,五艘船突然又開回來了。
「……族、族長!是真的!您快去碼頭看看吧!」
繁盛撂了筷子,拔腿就往碼頭狂奔。
「阿爹!你等等,我也去!」
繁葉緊追而上。
等父女倆趕到碼頭的時候,船已經靠岸,江扶月帶著隊伍從船上下來。
不少人相互攙扶著,渾身狼狽。
繁盛當即意識到情況不對:「出什麼事了?!」
江扶月擺手:「先檢查傷勢,其他的等會兒再說。」
「好。」
繁盛和繁葉開始動手幫忙。
大家本來也都是醫生,相互為對方處理好傷口。
傅綏鐘不知從哪裡得到消息,也拎著藥箱跑來幫忙。
劉偉明大致巡視,回來向江扶月報告:「都是皮外傷,差不多都處理好了,沒有出現大的傷情。」
江扶月點頭,「那就好。」
「江教授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怎麼突然又回來了?」
眾人處理好傷口,開始七嘴八舌詢問。
江扶月也沒瞞著把從領導那裡得知的情況如實相告。
大伙兒驚呆了。
沒想到這種事居然會落到他們頭上。
但更多的是后怕。
「……那我們還要在島上待多久?」
江扶月:「時間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