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奇技淫巧
銅缸體積龐大，裡面裝滿了水，透過清澈透明的水面，能看到銅缸內部有很多機關部件，在大缸外面下方，有一個銅製搖把伸了出來。
指著面前的巨大銅缸，方逸開口問道：「皇上，臣聽說皇上曾親手製作出一座噴泉出來，不知可是此物？」
「噴泉？」天啟皇帝怔了一怔，隨即哈哈大笑，道：「沒想到方卿家也知道此事，沒錯，此物便是朕所製作的噴泉。」
方逸摸著下巴，端詳著面前的巨大銅缸，「臣聽聞這個噴泉非常的精巧，不知皇上可否命人將這噴泉運轉起來，讓臣一睹為快，也好增長一下眼界。」
天啟皇帝笑了兩聲，說道：「好，既如此，朕便叫人運轉此物給方卿家看看。」
一旁的魏忠賢當即吩咐下去，於是便有一個小太監走上前去。
只見小太監蹲下身子，伸手用力搖動搖把，隨著他的動作，慢慢地，水上便出現了一道噴泉。
小太監不斷加快速度，噴泉也越噴越高，幾個彩色的木球被水沖在最高處不斷跳動，旋轉不停，非常漂亮。
旁邊一眾太監紛紛拍手叫起好來，天啟皇帝臉上也露出了高興的神色，顯然，這個噴泉是他得意之作。
方逸微笑著在一旁靜靜觀看，天空中的陽光照射下來，空中的水花折射著五顏六色的光芒，顯得十分漂亮。
「方卿家覺得朕做的這個噴泉如何？」天啟皇帝貌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魏忠賢嘴角一陣抽動，心想稍後肯定又是一陣馬屁如潮。
看著面前的銅缸，方逸遲疑了一下，臉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遲遲沒有聽到方逸的話語，天啟帝有些疑惑地轉過臉來，「怎麼，方卿家莫非覺得朕做的這個噴泉不好？」
方逸頓時便哎呀了一聲，「啟稟皇上，這噴泉當真是美倫美央，巧奪天工，臣誇讚還來不及呢，但是臣以為，這噴泉似是還有進一步改進的餘地。」方逸說道。
「哦？方卿家竟然也懂木工？不妨說來聽聽。」天啟皇帝看向方逸，語氣平淡，讓人一時猜不透他的內心想法。
天啟皇帝自認自己的木工技藝造詣高深，如今居然聽到方逸說這噴泉還有提升的餘地，心中有些不快。
居然敢臧否朕的作品？
一旁的魏忠賢眼神也有些茫然，他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明白面前的這位年輕才子，這位遂平公主的未來夫婿。
方逸臉上笑容依舊謙和，只見他從衣袖中取出一隻捲軸來，雙手高高呈上，道：「皇上，臣研究出了一個工具機械，此物名喚蒸汽機，可提供源源不斷而強大的驅動力，現將圖紙獻給皇上。」
「哦？拿來給朕看看。」天啟帝吩咐道。
魏忠賢急忙上前，從方逸手中取過轉軸，檢查一番確認沒有問題后，這才來到天啟帝身旁，恭恭敬敬地將捲軸遞給天啟帝。
天啟帝打開捲軸一看，捲軸上繪製了一幅圖。
圖紙上畫著一個長方形的圓柱體，看著有點像是拉長了的鐵桶，鐵桶上方有個擺桿，下面擺著一隻爐子。
「方卿家，你這圖是什麼意思？」天啟帝指著圖上的鐵桶問道。
方逸急忙上前，伸手指著鐵桶開始為天啟帝介紹起來。
「皇上請看，這長鐵桶里裝滿水，鐵桶下方有燃燒的火爐，水被燒開時，便會產生大量蒸汽，推動鐵桶上方的蓋子向上運動，從而帶動擺桿向上，鐵桶上方有個孔洞，蓋子升到孔洞處后，水蒸氣便會從洞里泄了去，沒了蒸汽的推動，蓋子會向下掉落，帶動擺桿向下，而後在最下面又會產生新的蒸汽推動，如此循環反覆，便可帶動擺桿不斷上下運動。」
天啟帝原本就是這方面的專家，只是略一沉吟，他便弄明白了這個蒸汽機的原理，頓時就眼前一亮。
「沒想到方卿家居然能有如此巧妙的構想。」天啟帝點頭讚許道。
「方卿家的意思，是用這擺桿來代替人，用來驅動這噴泉？」天啟帝試探性地問道。
「皇上果然慧眼如炬，臣正是此意。」方逸急忙說道。
「用這個蒸汽機來驅動水流，確實可以節省人力，不過，朕身邊最不缺的，也是人力。」天啟帝笑眯眯地望著方逸說道。
「皇上，蒸汽機的作用，可不止節省人力這樣簡單啊，它還有一個特點，便是動力強大，遠超人力所及，皇上不信，可命人一試便知。」
出於對這種新式機械的好奇，天啟帝當場招來鐵匠，命其按照圖紙，把上面的東西打造出來。
天啟帝愛好木工，宮中常備著幾十名工匠，此刻聽到皇上有令，眾工匠不敢怠慢，有賴於這些工匠的熟練技藝，只花了小半個時辰，便將方逸設想中的雛形蒸汽機給打造了出來。
方逸繪製的，其實是一個最簡單、最初級的蒸汽機，這個蒸汽機十分簡陋，也缺少很多現代蒸汽機所需的部件，但是它卻是這個時空中第一台蒸汽機。
很快眾太監上前，他們先是把銅缸抬起，在下面墊上木架使之變高，然後就將蒸汽機的擺桿聯結到了大缸的搖把上，隨即有人點燃火爐，慢慢地，鐵桶中水被燒開，蒸汽噴出，這台簡陋的蒸汽機開始渾身冒氣，併發出了刺耳的噪音。
以方逸的眼光來看，這台蒸汽機四處漏氣，也缺少很多部件，根本沒有實用的價值，但是作為一台試驗機或是玩具來看，它又是非常成功的。
隨著蒸汽的噴出，蒸汽機的擺桿開始慢慢地做往複運動，爐火越來越旺，水汽噴出也是越來越急。
很快，蒸汽機的擺桿開始瘋狂地運動起來，帶動大缸底下的搖把也如同風車一般拚命旋轉，隨後，在眾人目瞪口呆的視線中，水缸中驟然噴起一股長達十餘米的噴泉來。
白色的水花四處飛濺，金色的陽光照耀下來，高高的水柱折射著光芒，空中甚至出現了一道彩虹來。
果然如方逸所說，蒸汽機的動力遠超人力，原本人力只能將水柱噴到兩三米的距離，在蒸汽機的帶動下，水柱高度足足翻了好幾倍。
看著眼前的噴泉，眾人驚嘆不已，天啟帝臉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頻頻點頭。
「方卿家獻上的這個蒸汽機，果然是個好東西。」天啟帝讚許地看向方逸，「方卿家有心了。」
魏忠賢見狀，頓時暗道不妙。
他太熟悉天啟帝的脾氣了，對於投其所好的臣子們，天啟帝從來不吝惜獎賞，運氣好的話，官升三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哼，一介佞臣而已！」一代權閹魏忠賢當即出列，義正辭嚴地對天啟帝說道：「皇上，方逸進獻奇技淫巧，迷惑皇上，意圖獲得皇上的寵信，其心可誅！還請皇上速速下旨，懲處這種佞臣，以儆效尤！」
怔了一下之後，天啟帝微微皺眉。
剛才他欣喜之下，確實有給方逸陞官的打算，在他看來，方逸是遂平公主的夫婿，是自己的妹夫，今天又進獻了構思巧妙的蒸汽機，賞他一個七品小官，在妹妹那裡也好看。
天啟帝卻沒想到魏忠賢在這個時候跳了出來，這讓天啟帝一時感到十分為難。
因為魏忠賢說的沒錯，天啟帝自己也覺得，方逸獻上的這喚做蒸汽機的物品，確實是一件不錯的玩物，構思巧妙並且很有用，天啟帝原本是打算重賞方逸的。
但魏忠賢跳出來，這事情就發生變化了。
天啟帝雖然不會因魏忠賢一句話而懲罰方逸，但卻也不好再開口獎賞方逸，畢竟因為一件『奇技淫巧』而獎賞臣子，那自己豈不成了大昏君？
一時間，天啟帝臉色為難，魏忠賢則心中竊喜。
「哈哈哈哈哈……」聽了魏忠賢的話，方逸驀然爆出一陣大笑。
你這大反派不跳出來，如何讓本公子以德服人？
「魏公公所言，謬矣！」方逸冷笑道，「奇技淫巧？這蒸汽機可不是奇技淫巧！」
「哼，既如此，還請方公子為咱家解惑。」魏忠賢並未發火，只是陰惻惻地看向方逸，「這蒸汽機，難道不是一件玩物么？」
「哈哈哈哈，」方逸又是一陣大笑，直笑得魏忠賢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但當著天啟帝的面，魏忠賢卻又不敢對方逸發火。
「本公子一向以德服人，這天下萬事萬物，皆逃不過一個『理』字，既如此，在下便為魏公公講述一下這蒸汽機的妙用。」方逸說道。
「咱家洗耳恭聽。」魏忠賢陰著臉說道。
方逸轉身望向天啟帝。
「皇上，這個蒸汽機，如今還是一個最簡陋的階段，皇上試想，如果能將這蒸汽機進一步完善起來，加以改進，它就可以發揮更強大的力量。」
「比如說，將來我們可以用蒸汽機來帶動水車，只要有足夠的燃料，它就可以源源不斷地輸出巨大的力量，日夜不休地從河裡把水運到乾旱的陸地上，灌溉農田，為農夫造福。」
「或者也可以用蒸汽機來代替人力，同時驅動幾十架紡車織機，讓這些紡車織機夜以繼日地工作，大大增加布匹的產量，減少了僱工的人力后，也能極大地降低生產布匹的成本。」
「便宜布匹的增加，可以使得我大明有更多的百姓能穿得上乾淨的衣衫，為他們防寒御暖。」
「在不遠的將來，我們甚至可以用蒸汽機來代替馬匹，用蒸汽機來拉動沉重的車輛，不眠不休，從遙遠的南方把糧食和物資，運送到北方來。」
「無論是百姓的米糧飲食，還是前線軍資的運輸，都可以用蒸汽機車來運送，不但能大大提高速度，也能大幅度減少路上的損耗，對民生，對前線兵事都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敢問魏公公，您覺得這樣的蒸汽機，僅僅是奇技淫巧么？」方逸微笑著望向魏忠賢。
魏忠賢一時目瞪口呆，心中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