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石頭心

很快我便懂了國師那句此生註定無緣是什麼意思，也明白了無塵神君為什麼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因為當天夜裡，子夜之時，無塵神君來了，國師也來了，隨他們一道而來的還有三年未見的那個無塵神君的小跟班，以及柳家姐妹。只不過柳鴛鴛是跟在無塵神君身後走來的，而柳鴦鴦則是被小跟班抱著來的。

看到柳鴦鴦的樣子，我才想起來，是了，柳鴦鴦性命垂危，國師告訴過我，說無塵神君為了柳鴦鴦將整個太醫院都搬了過去。看來國師當初並沒有騙我。我一直不怎麼相信國師說的話，可是現在親眼看到小跟班抱著柳鴦鴦，卻有點相信國師當初跟我說的那些事。

只是，我不懂，他們現在來這裡做什麼？

「無塵神君？」我喚了一聲。

無塵神君沒有看我，也沒有回答。

我以為他沒有聽見，又喚了一聲，「無塵神君，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無塵神君依舊沒有回答，只是側身看向國師，「記住你說的話。」

「三皇子，除了相信我沒有其他辦法不是嗎？」國師嘆了一聲，聲音清淡。

無塵神君背對過去，我只能面對他的後腦勺。

我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也不知道他們想要幹什麼，心裡沒來由的一陣慌。

「三皇子還有什麼話要說么？」國師問道。

我望著無塵神君的背影，夜風吹得讓我有些心涼。

「沒有。」冷冷的兩個字隨著夜風一併吹入我的心間，我只覺得這兩個字很是冷，冷得我一顆石頭心都在顫抖。

我看著無塵神君的背影，沒有再開口喊他。

國師讓小跟班抱著柳鴦鴦來到我的身邊，將柳鴦鴦放在我的旁邊，而柳鴛鴛則盤膝坐在離我不遠的地方。

這到底是要做什麼？我心慌，可是面對無塵神君的背影，我沒有再開口。

國師很是憐憫的看了我一眼，然後道：「準備好吧，開始了。」

「好。」

我聽到柳鴛鴛的聲音，過了三年，可是柳鴛鴛的聲音我還是那麼熟悉，她一開口，我便能聽出來。

開始？開始什麼？

我看了看躺在我身邊的柳鴦鴦，又看了看盤膝而坐的柳鴛鴛，似乎有點兒明白，可心底卻又不願意相信。

天上原本掛著一輪明月，突然，一陣風吹過，原本流瀉著清輝的明月被一團烏雲遮擋，一絲月光都不曾泄漏出來。

國師府徹底陷入黑暗之中，甚至連一絲燭火都沒有。

我明日，明日就可以化為人形了啊，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

隨著月光的消失，我感覺四周的靈氣精華瞬間消散。

原本我處在聚靈陣中，天地靈氣源源不斷的供養著我，我可以吸收靈氣，可如今，靈氣潰散，什麼都不剩下。就差一天，就再過一天，我就可以幻化成人形了啊。

我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我只是呆愣愣的望著無塵神君。

靈氣盡散，取而代之的是聚集的陰氣，源源不斷的陰氣聚集，我感覺到周遭的陰氣甚至比當初我在地府之時還要濃郁。濃烈的陰氣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我下意識的想要用身上的靈氣來抵抗周遭的陰氣，可是我那點靈氣與著氣勢洶洶的陰氣相比，簡直是不堪一擊。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大抵便是我現在的處境。

因為抵抗不了，所以，在陰氣的席捲之下，我被迫緩緩的升到了半空之中，除了我之外，閉著眼，不知生死的柳鴦鴦也緩緩的升到了半空之中。

如果說，剛才我還抱有一點希望，那麼現在，我便可以死心。

我雖然不想相信，可是事實面前卻由不得我不相信，柳鴦鴦要死了，所有人都救不了，所以，他們想要用我來救柳鴦鴦。

我離柳鴦鴦那麼近，自然能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的死氣，她要死了。

我不知道他們是想用我怎麼來救柳鴦鴦，不過，我能感覺到陰氣在一點一點到侵蝕著我，我體內的靈氣與想要進入的陰氣互相的拉扯，我感覺自己的意識都要被拉扯成兩半了。

疼！

除了疼，我感覺不到任何的東西。

我活了數萬年，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撕心裂肺的疼。

我想叫出來，可卻緊緊的咬著牙關，看著背對著我的無塵神君，哪怕我此刻都要被撕扯成兩半了，我也強忍著不讓自己喊出來。

「為什麼？」我在心裡默默的問道。

我一直以為哪怕無塵神君失憶了，他對我也是不一樣的。可現在呢，我看著在我身旁的柳鴦鴦，是了，他對柳鴦鴦也是不一樣的，他一直將柳鴦鴦留在身邊，柳鴦鴦受傷，他可以將整個太醫院的人都找去，所以，他是真的在乎柳鴦鴦的吧？

為什麼？為什麼知道無塵神君對柳鴦鴦是不一樣的，我會心疼？石頭心像是要裂開了一樣疼。

石頭也會疼？我從不知道自己也會疼，因為是石頭，我一直不曾感受過痛楚，可如今，我卻是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了。

我恍恍惚惚的看著自己不受控制的開始圍繞著柳鴦鴦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看到柳鴦鴦的身體里飄出魂魄，看著那魂魄附著在我身上，彷彿要吸干我身上的靈氣一般，吸飽之後，那魂魄飄飄然的朝著柳鴛鴛飛了過去。

我只覺得自己身上這三年來好不容易積攢的靈氣一下子被掏空，沒有靈氣，周身的陰氣刺骨的冷。

我的意識漸漸的模糊，我艱難的睜開眼，看到的還是無塵神君的背影，決然而冷漠。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艱難的張口，聲音細弱遊絲，可這已經是我能發出的最大的聲音。

只是，我不確定無塵神君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因為至始至終，我都沒有看到無塵神君轉身。

我緩緩的閉上眼睛，那顆石頭心被陰氣侵蝕得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我原以為，我是一顆堅硬不摧的石頭，數萬年來我一直都這麼覺得，可這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我的自己竟如此不堪一擊，一顆石頭心碎成了渣，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