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紅塵難逃(1)
第22章紅塵難逃(1)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他堅定不移的說道,指指床,「乖乖的趴著,我給你處理傷口!」
我站在那裡不動,他瞪著我,強橫的命令道:「朕命令你趴著!」
看著他微怒的臉色,聽著他在我面前稱「朕」,我有些怔忡,這是他第一次跟我說話的時候對我用朕,第一次用這般命令的語氣!
他終究不是那個夢中溫柔體貼風趣可愛的玄帝,他只是暴躁霸道蠻橫的一國之君,夢終究是夢,怎能與現實相提並論,我愣怔的想著,我錯了,怎能讓那一場華麗的幸福的夢掩蓋了真實的世界呢?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親自幫你敷藥而已,畢竟你也是因為我而受傷的!」他拉著我的手,臉湊近我,言語中滿是自責與歉疚,臉上帶著一絲慌亂,像個犯了錯而變得手足無措的小孩。
我輕輕扯動嘴角,笑了笑:妍櫻啊妍櫻,你怎麼突然變得這般任性了呢?這不像你,這不是那個淡漠沉靜的你!
「沒事,我並不怪你,錯的是我!」我淡聲道,慢慢的趴在的床上。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愕然,不知道是不是被我這突然冷淡下來的神情給嚇到了,愣怔片刻,恍惚的回過神來。
最開始醒來的時候怎麼就沒覺得這麼的疼呢,現在倒是疼得我齜牙咧嘴了,卻不想喊出聲來,只是緊咬了嘴唇,默默的忍受著這從臀上傳來的疼痛!想是內褲染了血,粘在了臀上,難以一下子退下。
「你忍著點,會有些疼,」他輕聲吩咐著,我點頭,「沒事,我還受得了。」
他慢慢的撕著被血粘緊在臀上的內褲,我忍著疼痛,一聲不發,額上卻是冷汗涔涔,牙齒咬得咯咯的響,終究是女子,皮嫩肉嬌了些。
許久,他才慢慢的將那褻褲撕了下來,扔在地上,我看見那被血染紅的白色內褲,觸目驚心,嚇了一跳,我怕看見血,因為那時看見他的血流了滿地,我就對血產生了恐懼之情,甚至有種讓我想吐的感覺。
我將頭扭向另一邊,不去看地上的血衣,我害怕自己胡思亂想,怕那已經忘卻的疼痛再次讓自己的心疼痛起來。
我忘了古代男女有別,這般面對自己的丈夫會是有些許羞澀的,可是,這時我也顧不上這些了,他想親自處理我身上的傷口,那我也無法對他說不,他有這個權利。
他慢慢的清洗著傷口,那般的輕柔,那般的小心翼翼,像是害怕弄疼了我一般,清洗完傷口,就上了葯,我不知道那是什麼葯,只知道那葯有淡淡的清甜感,背後一片溫潤清涼。
手指在臀上慢慢的、輕柔的滑過,如夢中的感覺一樣,我又在懷疑自己現在是不是又處在夢中了?
「謝謝你,」我心內感激,卻也不知道說什麼,只能說了這麼句老套的話出來,我也是個俗人呢!
「謝我?謝我什麼?」他淡聲道,我莞爾一笑:「謝你將我從那個地方帶出來,謝你給我塗藥,謝你沒有一怒之下將我斬首。」
「斬首?我為何要斬你?」他不急不慢的說出這句話,眼神之中帶著幾分不解!我疑惑的看著他:「不會嗎?觸怒皇帝會被斬首,更何況我還打了你。」
「你以為我是那般殘暴兇狠的人嗎?」他怒聲道,凌厲的眼神看向我,我頓了頓,輕輕的搖著頭,「我可沒有這麼說,你只是脾氣暴躁了點,容易生氣而已。」
「你?」他有些氣結的看著我,我鎮定的看著他,「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難道不是嗎?」
他的臉色陰沉了下來,臉變得黑黑的,眼中滿是不悅,我笑了起來:「看吧,你現在不就是在印證我所說的話?」
他的臉色越發的陰沉了,怒聲道:「在你眼中我就是那樣的人嗎?」
我微愕,愣怔了片刻,他卻是嚴肅而認真,雖然眼中盛滿了怒意,我盯了他一會,說道:「我只是說脾氣暴躁了點,愛生氣,又沒說你人就是這樣。」
他失神的看了我半天,緩緩的擠出幾個字:「那在你眼中我是個什麼人?」
我認真的看著他,坦然的說道:「至少你不是個壞人,應該算是個好人。」
「好人?」他呢喃著,聲音小得我幾乎沒有聽清,臉也不再那麼黑了,卻是劃過一抹痛楚。
是啊,我只能這麼告訴你,你是個好人,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去評論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對你並不熟悉,所以我只能這麼說,你是個好人,不是個壞人,我也不討厭你。雖然你奪人妻,雖然你脾氣暴躁,雖然你有些霸道,但是,你不是一個壞人,這是我的感覺,我看著你的時候,你給我的感覺。
人都說女人就是喜歡說感覺,感覺怎樣怎樣,可是,不得不說女人的直覺很靈敏,因為心中那細膩的心思。
「不知道你聽完我所說的這件事情之後,你還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好人!」他的聲音雖然平靜,卻略帶著嘆息。
我驚疑的看著他,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只聽他緩聲道:「連如水死了。」
我腦袋一嗡,只覺得那是幻聽,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急切的說道:「你再說一遍!」
「連如水他死了,」他重複了一遍,眼中有些許傷感與懊悔,我聽清了他重複的話。
連如水死了,那帶著淡淡憂傷的男人,那輕輕吻上我的冰冷的唇,那柔柔的擁抱,那柔軟的聲音「妍櫻,無論你在哪裡,我都會默默守候著你」,在我心中留下一抹憂傷的人,死了,我仍是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冷聲道:「他怎麼死的?」
「自殺!」他說出了兩個字,一字一字那般的清晰,卻顯得那般的沉重,沉重的壓住了我的心。
我的頭突然開始疼了起來,自語似的說道:「自殺,為什麼要自殺,為什麼都喜歡自殺?」
「妍櫻,你怎麼了?」他看見我恍惚迷離散亂的眼神,驚慌的看著我,緊張的詢問。
我啞然失笑,都用這種方式來懲罰我嗎?用這樣的方式來折磨我嗎?我到底哪裡做錯了,我哪裡錯了,我驚呼著,內心難過得呼吸困難起來,大口的喘息著,淚水抑制不住的流了出來,模糊了視線。
「你就這麼愛他嗎?一聽見他的死訊,就淚流滿面,連自己的傷也不顧了,」我淚水漣漣的看著他,不明白他在說什麼,聽不清了,什麼都聽不見了,只有連如水的死訊盤旋在我腦海之中。
我鑽進了他的懷抱,失聲痛哭起來,我需要一個依靠,讓我覺得安穩,讓我覺得踏實的依靠,讓我能夠盡情哭泣的依靠。
他嘆息的摟著我,恍惚之中聽見他在說:「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只知道醒來的時候,自己趴在他的身上,雙手緊緊的抱著他的脖子,他的衣衫之上有淚水干后的痕迹,清新可見,我慢慢起身,強支起軟弱無力的身體,頭依舊疼痛,臀上亦是疼痛,緩緩的、慢慢的挪動身體,下了床,在櫃中尋了件輕軟的衣服,穿在了身上,心中卻是沉重不已。
輕移腳步,走到妝台之前坐了下來,鏡中的自己,疲倦而憔悴,眼睛紅腫,都有點讓人認不出來了,我無力的嘆息著。
雖然他不是我所害死的,我對他也沒有感情可言,可是,他卻是因我而死,我心中難免愧疚,懊悔不已,我得去看看他,雖然只是見過一面,畢竟是她以前所愛的人,如若不是我進到了她的身體之中,說不定她會因為對他的愛之深而與他逃跑,他也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冥冥之中的牽扯,我卻也成了兇手。
我坐在那裡,胡亂的思索著這許多的事情,我本來以為自己可以解脫了,卻沒想到靈魂沒有解脫,莫名的得到一個身體,竟還遇見這般煩惱的事情,是老天故意在懲罰我輕視生命嗎?
我頭疼得厲害,心內疲乏,思緒混亂,有一個念頭最勝,那就是我該去看他,去看看這個男子。
我草草的整理了一下自己,叫了寧兒端來水,梳洗了一番,便急匆匆的帶了寧兒想出宮去。
心內著急,卻是忘了自己現在是處在皇宮之中,一個妃子是不能隨便出皇宮的,在門口被守衛攔著不讓出門的時候,我急得來回踱步,一著急,一激動就牽動了傷口,疼痛溢上心頭。
在我心慌意亂之時,卻恰巧卻見了一個其實不該見面的人,至少我在往後的日子裡覺得他是一個不該遇見的人。
「秦公子,」那些守衛見了他,恭敬的叫了一聲,我看著那個玉樹臨風的公子,似在哪裡見過一般,他卻是一眼就認出我來,有些驚喜的叫道:「是你,真是巧得很,咱們還能再見面。」
我凝視著他許久,反應遲鈍的腦袋才想起來他是誰,其實我應該對他印象深刻的,如若不是他,我也不會受傷,我是該記得他的,我冷漠的看著他:「我沒想與你再見面。」
他驚喜的表情被我冷漠的態度與語言蓋過了一半,略顯失望,在我臉上巡視了一番,似乎發現了什麼一樣,驚愕的說道:「你哭過嗎?眼睛腫得這般厲害。」
我別過頭去,不去看他,就差這一道門我就可以出去了,可是,我該怎麼出去呢,我腦中忽然靈光一閃,轉眼看著他,拉過他走到一旁,低聲說道:「你欠我一次,現在正是你幫我的時候。」
他有些不解的看著我,我依舊壓低了聲音,緩聲道:「我想出去,很急的事情,你幫我出去。」
「為什麼我要幫你?」他依舊是一副迷惑的神情,我冷笑,「我說過你欠我一次。」
「欠你什麼?」他又問,我心內著急,卻也不耐煩與他解釋,也沒那個閑工夫與他解釋,微怒的看著他:「你答應就答應,不答應就不答應,男子漢不要這麼不痛快。」
「好,我答應你!」他爽快的應著!
我詫異他的態度突然轉變,竟變得這般爽快,不想他突然改口,急忙說道:「那咱們扯平了。」
「可是,你也不能就這麼出去!」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疑惑的看著他,又看了看我自己,不覺得自己哪裡不對勁。
他卻是在我不明所以的時候,拉了我進了另一個地方,在那裡,我換了一身男裝。
我終是在他的幫助之下出了宮,急匆匆的趕回了家。
家人皆是驚訝,我進宮兩天都不到,竟然換了身男裝就跑了回來,我來不及解釋什麼,急聲問道:「連公子是不是死了?」
爹娘嘆氣的點點頭,冰兒淚水流淌在臉龐,眼底流露這痛楚,抽泣著點點頭。
「帶我去見他,」我沉聲說了一句。
我在冰兒的帶領下見到了他,沒有見到他的遺體,只是見到了他的墳墓,現在就在我的面前,在蓮花池畔,蓮花嬌艷的盛開,他卻不在了。
「他什麼時候死的?」我看著那新添的一座墳,問道。
冰兒哽咽道:「就在小姐您大婚的那天晚上,連公子就去了。」說完,竟是忍不住又抽泣起來。
我大婚的那天晚上?他是因為悲傷,因為心中疼痛,所以選擇自殺了,是不忍看見自己喜歡的人嫁給別人嗎?
我心下悲慟,劃過痛楚,長嘆一聲:「是我害了你!」
「小姐,這不能怪您,」冰兒勸慰道,「要怪就怪那個玄帝,如若不是他拆散您跟連公子,連公子就不會傷心欲絕的自殺了。」
「冰兒,你不會明白的,」我嘆息,是啊,她怎麼可能明白。
連我自己都想不明白了,我自己都迷惑了,一片迷離!
「冰兒,你先回去,我想一個人待一會,」我軟弱無力的吐出這麼幾個字。
冰兒心下明了,輕聲說道:「小姐,您要節哀,不要想太多。」
我愣怔的點點頭,眼睛一直盯著連如水的墳冢,像是被黏住了一般,移不開了!
我獃獃的站著,不知道站了多久,連雨滴越落越大也沒有了感覺,任憑雨水打落在我的身上,心內的愧疚與自責,豈是這雨水能夠相提並論的。
這樣的事情,我根本就沒有料到,我只是一心想著家人不能受傷,卻忘了他會受到傷害,是我忽視了他的存在與感受,都是我的錯。
我怎麼就這麼壞呢?在現世的時候,任性的、一意孤行的要與他在一起,害死了自己的爸爸媽媽,在這裡的時候,毫不考慮他的感受,害死了他!為什麼?為什麼我是這麼壞的一個人呢?
我這麼壞的一個人,應該下地獄的,老天怎麼還讓我重生在這麼個地方,再次來害人呢?
我該怎麼辦?該怎麼彌補我的過錯?我這一生恐怕也難辭其咎。
我以為我可以心如止水的不理世俗,我以為我可以淡漠的去保護好家人,可是,我錯了,我錯得很遠,遠得無法彌補。
心中的那抹憂傷再次發作,讓我整個人疼痛起來,你是在懲罰我嗎?用這種方式來讓我愧疚一輩子嗎?
為什麼你們都一樣?都說愛我,卻又這般待我,糾纏著我不放,讓我痛苦,讓我難過,讓我內疚。
讓我已經傷痕纍纍的心再次受到重創,難道我的人生註定如此?註定在疼痛之中渡過!
雨毫不留情的打落下來,越下越大,打在臉上越來越疼,只是這疼痛遠比不上心內的疼痛。
我該怎麼辦?你讓我怎麼辦才好?我內心糾結,癱軟的坐倒在地,我不知道臉上和著的是淚水還是雨水,我只知道我的視線模糊了,恍惚之中什麼都看不見了,眼前一片眩暈,黑暗籠罩了我,整個人就此癱軟在地,任雨水沖打著。
「妍櫻,我們一起逃吧!」那帶著淡淡憂傷的眼神的男子對著我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