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安娜在池塘里把鞋洗乾淨,然後走過來,臉上還殘留著一團泥巴印子。
「這邊。」
「哪邊?」安娜問。
莫語把一根樹枝推到一邊,眼前出現了一條從池塘邊向前延伸的依稀小道。
她們走上小道,莫語走在前面,煙的味道現在仍然很濃,她發現自己加快了腳步,在她身後,安娜漸漸跟不上她的速度,甚至有些喘氣。
「你身材很,怎樣做到的?」安娜問。
「我……」莫語剛準備說,但她突然停住了,因為她看到前面不遠處有一塊空地。
空地後部有一座小木屋,煙從一根穿過屋頂成四十五度角的煙囪中飄出來。
一輛銹跡斑斑的汽車,帶著踏板和小窗戶,車的一部分陷進了地里,藤蔓纏繞在車身上。
「肯定就是這裡了。」安娜壓低了聲音說。
「你為什麼壓低聲音?」
「我也不知道。」安娜又壓低了聲音,想了想,她又用正常音量重複一遍,「我也不知道。」
「他在等你嗎?」
「不知道。」
她們走過空地的時候,兩人都笑了。
小木屋飽經風雨的侵蝕,歪歪斜斜的矗立著,前面的兩個窗戶滿是灰塵,並且破裂不堪,門上有一張紙條:未經許可者,禁止進入!
安娜走上去敲門,裡面沒有任何反應,安娜又敲了一次,這次更用力。
「費先生,你在嗎?我是《法報》的安娜。」她正要再敲門的時候,聲音從她們的身後傳來。
「你們在幹什麼?」
莫語和安娜猛的轉身,一個陌生的男人站在大概三十米之外的地方,不知為什麼,他已經走到那麼近了,竟然沒有發出一點聲響。他又高又瘦,有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和一張削瘦的臉,長得有些像莫語曾見過的畫里的聖人,不過這個男人有一個與聖人形象不太協調的細節:他那長而細的手指中輕輕的握著一把大口徑的獵人槍,黑洞洞的槍口沒有直接指著她們,但也沒有真正指著遠處。
莫語突然意識到,這是她人生第二次面對手持武器的人,她倏然害怕起來,心開始狂跳。
「是費默先生嗎?我是法報的記者安娜。」
那個人舔舔嘴唇,他的舌頭破了,呈黃色,「你是記者?我憑什麼相信你?」
「我有工作證,」安娜說著,然後把包從肩上拿下來,一邊打開它一邊說,「我還有身份證,駕駛證!」
那支槍改變了方向,它直指著安娜的額頭中心。
「把包扔過來,」他晃了晃手中的槍,「我提醒你們,別耍花樣。」
「裡面有……」
那人手裡的槍又近了幾分,「不要和我爭,」他說,「打開它,扔過來。」
安娜把包扔給他,包掉落在地上,裡面的東西散落一地,卡包,工作證,紙巾,小本子,筆,口紅等,全是一些女性常用的物品,他用腳勾起躺在地上的工作證,一隻手拿起來,仔細的看了看,然後丟下工作證,慢慢蹲下身子,手在包里到處的摸著,眼正月盯著莫語和安娜。
他的手突然停住了,「看看我拿到了什麼?」他抽出手,手裡握著另一把手槍,銀色的。
莫語震驚的看了她一眼,「我在非州時申請的,自保用的。」
那個人盯著她們看了一會兒,傷感的眼神,但眼神裡布滿了血絲,然後,他笑了,一陣輕聲的,悅耳的,近乎傻笑。
「還不說實話?」他把安娜的槍放進屁股後面的口袋裡,看著工作證件,提高了聲音說:「《南蒼法報》的記者,」他微微一笑,「法報,這麼正義?現在來告訴我,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
「主要是靠運氣。」安娜說。
「運氣?你感覺你今天的動氣怎麼樣?」安娜還沒有回答,他便把槍突然指向莫語,「你又是誰?」
「她是我的朋友,」安娜說,「請你不要把槍對著她。」
他仍然把槍對著莫語,「朋友也應該有名字的吧?」
「莫語。」安娜回答。
「她是啞巴嗎?不能自己說話嗎?」
「莫語,」莫語說,「我叫莫語。」
「莫語?」他重複著,「名字挺好聽的,聲音也不錯,比她的好聽。」
「那麼費先生,現在我們互相認識了,也許我們可以談談正事了,」安娜說。
「沒有人叫我先生,」他說。
「沒有人?」
他走近一步,用腳把安娜的包踢到前,他穿一雙舊皮鞋,又破又舊,鞋底已經開膠,皮子有些地方已經看也它曾經的顏色,鞋面上沾著各種垃圾。
莫語聞到了一股刺鼻的酒精味。
「這裡的人都叫我臭要飯的。」
安娜為之一愣,她並沒有叫他臭要飯,依然叫他費先生。
「費先生,也許我們可去裡面談談。」
「談什麼?」他搖晃了一下身子,「外面就很好。」
安娜只好點點頭,「我想聽聽有關錄像帶的事情。」
「錄像帶,什麼錄像帶,我已經很久沒有看錄像帶了。」
「我是說十六年前,在忘情酒吧,你自己的酒屋裡那盤錄像帶,」安娜說,「那盒錄像帶……」
「龍捲風毀了我的店,」他說。
莫語腦海里突然有個想法,「也許,」她剛張開嘴說,但是又選擇閉上嘴巴,這是安娜表演的時間。
安娜注意到莫語猶豫,問,「也許什麼?」
莫語盯著費默,很明顯他已經喝醉了,「也許,他並不知道人們在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