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這個地方不是你發展音樂的最理想的地方,」
「你怎麼知道?」
司徒盯著他,眼睛就像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南蒼不是你的幸運城市,這點你應該很清楚。」
「我現在在這裡過得很安寧。」
庄義文說完這句話,隨即意識到,這位局長是想讓他把這些話說給其他人聽。
可是他的反應太遲鈍了,就在他反應遲鈍的時候,他聽到了手槍上膛的聲音,槍口直指著他,而且碰疼了他。
然後他又聽見局長的聲音:我剛才怎麼說的?
聲音很溫和,只是態度不是那麼溫暖。
「把這些話說給其他人聽?」
局長點點頭,「我認識很多刑滿釋放犯,你知道和他們比,你的優勢大得多,你知道是什麼嗎?
「我是無辜的。」
槍向他耳朵里一頂,這次更猛。
回答錯了。
庄義文覺得他已經回答了正確的答案,可是眼下的情況好像允許他這樣答。
庄義文除了這個答案也想到其他,最好也不要去亂猜,這樣才安全。
「那你能告訴我,我的優勢在哪裡?」
「你是富家子弟嗎?」
「不是。」
「你想過現在會很富有嗎?」
原來是這樣。
可萬一自己大紅大紫了呢?
多年的監獄生涯讓庄義文逐漸找到了談話的節奏,於是他努力配合他的節奏,「沒有。」
「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輕而易舉得到到四十多萬?」
「我知道,因為我得到了錢,他們沒有。」
「現在看來,你很明白自己的處境。」
這種說話的方式是他慣用的,這點庄義文以前就領教過了,不過,此刻他覺得重點字眼是「現在,」這是他的做事方式,「說對」是第一位。
「這樣我們的談話就輕鬆多了,」司徒說,他稍稍鬆了點力道,但槍口並沒有因此而拿開,「現在,我們再來討論一下寫書的問題。」
庄義文並沒有因為他減緩了槍的壓力而放鬆,現在他仍然覺得很噁心,「寫書的問題?」
「你的書計劃寫什麼?」
寫歌,庄義文到嘴的兩個字,在聽到咔嚓一聲響時,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他以為是他扣動扳機的聲音,但是,後來才發現,那不是扳機扣動的聲音,是他嘴裡發出的一種清脆的金屬的聲音,這讓庄義文覺得更慘人。
於是他思考了一下說:「寫關於我的故事。」
「關於你什麼樣的故事?」
「這個……就是發生在我身上的故事。」庄義文說,還有誰比你更清楚,他心想。
槍從他耳朵里滑出來,「你寫過書嗎?」
庄義文搖搖頭,他感覺自己又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這是不是預示著他可以活下去。
「你準備怎麼開始?」
「還在考慮。」
「像你這樣的人寫書,或許應該和專業作家合作。」
「是嗎?」
「比如記者,特別是一直跟蹤這個案子的人。」
「沒有想過這些。」
「現在,你想到了這樣的人了嗎?」
庄義文的右手不自禁的顫抖起來,他已經知道了自己和安娜合作的事情了嗎?
如果他知道了,這會是一件壞事嗎?
可是不管怎樣,要他和一個警察共享信息,這是決不可能的。
「沒有,不過我想我自己會處理好的。」
「怎麼處理?」
庄義文在座位上移動了一下,他委想下車,槍已經到司徒的腿上。
「我想,我是不是應該先去採訪一些人。」
「採訪?」
「嗯,是的。」
「採訪誰?」
「還沒有定下來,或許我會列出一張採訪名單。」
「名單?那麼誰會在名單上呢?」司徒說,運河的那邊又有什麼東西尖叫了一聲,「噓——」
驚恐的叫聲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它還沒來得及入耳便已停止,這讓人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庄義文做了深呼吸,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可是夜色中,難聞的氣味讓他很難鎮定下來。
「如果沒有其他的事……」
「你還沒有回答我,誰會在你的採訪名單上,」司徒看著他,「我怎麼樣?」
庄義文吃了一驚,「不敢勞煩您大駕。」
「不麻煩,想採訪我嗎?現在,怎麼樣?」
「不,不,」庄義文很想打開車門離開,「我的意思是,我還沒有準備好。」
「不用不好意思,」司徒笑著看著他,這讓庄義文膽寒,果然下一秒,「發生的最壞的事情會怎麼樣?」
什麼是可能發生的最壞的事情?
被扔進有汽油味的水中,沉下去?
子彈穿過腦袋?
啪!
庄義文的心臟漏掉一拍。
「下次再聊,怎麼樣?」庄義文說。
「看你安排,」司徒說,「不過,可以肯定告訴你的是,要在創作行業中有所作為,你必須更有主動性才好。」
「我儘力!」
司徒大笑起來,庄義文感覺到自己的襯衫已經濕了,而且粘在了座椅後背上。
「或許你早已經開始了,」司徒停止了笑聲,但臉上依然掛著大笑的表情。
「我嗎?」
「你早開始了,只不過我現在才明白,你已經採訪了我的妻子。」
「採訪你的妻子?我不明……」
司徒如此快速的轉變話題,庄義文還沒弄明白時,他左邊臉龐便被結實的挨了一拳,然後沉重的槍管打下來,瞄準裝置劃破了他的皮膚,隨著呼呼的氣流,司徒舉起槍,槍口對向他。
「你給我小心點!」司徒說。
庄義文腦子裡一片嗡嗡聲,他摸摸臉,覺得血水和汗水粘在了一起。
微型武器,他還會把它放在床墊下嗎?
再也不會了,現在僅僅是一想到它,庄義文就覺得身體有無限力量。
「或許在你看來那是採訪,但是,是她來主動見我的。」
「然後呢?」
庄義文聳聳肩,腦袋開始清醒,「她對所有發生的事情感到很遺憾,為此而自責,我告訴她不用自責內疚。」
司徒懷疑的看著他,眼睛猶如黑如洞一樣,「你是這樣說的?」
「對,像我剛才說的那樣,我說:不用自責,我原諒你了。」
「你原諒她?」
「對,為什麼要抱著仇恨生活,那樣我們大家都不會好過,就像她的說那樣,這是誠實的想法。」
「誠實的想法?」
「她的指認,她對我身份的指認,」庄義文現在像導演一樣,在導一出大戲,他為此感到很緊張,說話的語速不自然的放慢了很多,「她說對於指認我的事情,感到很內疚,她要查清所有事情的原委,對我,對她自己有一個交待。」
「你對她說了什麼?」
「沒有說什麼,就是告訴她,誰都有可能犯錯,不用在意。」
「誰都有可能犯錯,就這些?」
「對,就這些。」
「錄像帶呢?」
「關於這個,說實話,我知道得並不多,我的律師們知道的比我多。」
「這樣說來,你並沒有對我的妻子灌輸什麼推論,猜測。」
「沒有,你覺得我的樣子像那種很會玩心計的人嗎?」
「這可不敢肯定,人不可貌相。」
接下來是長時間的沉默,只能聽到一些微小的聲音,但只有庄義文這樣聽力敏感的人才能捕捉到。
他知道那是血滴從臉上滴下來,落在襯衫上的聲音。
「我想說的是,生活需要繼續,我只想往前走。」
然後是更長時間的沉默后,司徒把槍放進槍套中。
「聽上去是個不錯的主意,」司徒說前一秒還笑著,下一秒立馬冷了臉:「希望你說的都是真的,你要記住兩件事,第,南蒼不適你,第二,寫書對你搞清楚這些事情沒有幫助,明白了嗎?」
「明白了。」
司徒發動了車子,「下去。」
庄義文下車,小汽車掉轉車頭,從重型推土機邊開過去,但還沒有繞過去,尾燈亮了,小車又倒回來,停在庄義文身邊。
車窗搖下來,露出司徒的臉,「還有第三件事,雖然我覺得這都不用說,但我還是好心提醒你一下。」
「什麼?」
「如果你再見我的妻子,和她說話,或者有任何接觸,我就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