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天國之門
九環奧術中最為人所知、卻也是最神秘難測的，莫過於「時間停止」。
有部分法師聲稱，這是他們以奧術操控時間的基礎，時間停止不過是第一步，法師真正的目標是超越時間的流逝，甚至能夠逆轉時間，跳轉到過去的時空，將一切威脅扼殺在萌芽之中。
可只有真正掌握「時間停止」的法師，才會明白這道奧術，並沒有徹底干涉整個宇宙時空的能力，反倒是將改變了自身的時間流，將身體感官和一切生理機能，加速到無限逼近相對靜滯的時間幀。
而且即便施展了「時間停止」，也不是說法師就能任意妄為了，甚至「時間停止」也是有持續時間的，對於施法者而言，體感時間通常就只有十幾秒。
更重要的是，由於施法者與其他生命的時間流存在差異，任何對自身以外的生物為目標的攻擊和傷害行為，都會破壞時間流。這就導致施展了「時間停止」之後，真正可以做的事情，無非是藉此時機來加強防禦、召喚盟友，或者逃離戰鬥。
召喚盟友怪物、傳送脫身這種事就別想了，眼下新卡美洛城一直開啟著反傳送咒文塔，起碼在距離地面四五千尺的空域內，都限制了傳送和召喚，更何況反傳送咒文塔的核心裝置就處於總督官邸中，找不到破壞的辦法。
所以別看光頭大法師拍拍胸口就是一道「時間停止」，實際打算還是要灰溜溜地逃跑。
但光頭大法師怎樣都想不到，明明「時間停止」已經生效，自己身上時間流被加速到不可思議的程度，眼前這個六翼聖人是怎麼「追上來」的？！
因為在光頭大法師視野中，周圍時空中的一切仍然是保持著靜滯，自己手下三名高等法師正一臉惶恐緊張，各自抄出捲軸、手勢揮動，就連張口念咒噴出的唾沫星子都懸停不動，顯然「時間停止」的效果並未被解除破壞。
彷彿六翼聖人從不同時間流逝快慢中，準確找到了光頭大法師的時間幀，一步「跳入」了同步狀態，金光長矛則是輕而易舉地貫穿了光頭大法師的胸膛，身上一堆防護法術、增強防禦的手段，就跟脆餅乾一樣，難擋利刃。
穿胸劇痛瞬間，「觸發術」立刻啟動，雖然此刻無法傳送逃離，但傳奇法師預設的觸發法術何止一道？
如巨人五指大張的「粉碎掌」迎面顯現，巨力橫推，將六翼聖人與金光長矛逼開，時間流頓時紊亂，在恢復正常的一瞬，光頭大法師立刻發動早已準備的「祈願術」。
超越凡人、改變現實的威能瞬間加諸己身，瘋狂修復、治癒金光長矛穿胸重創。
方才六翼聖人一擊，把光頭大法師的心臟都捅碎了，恐怖的衝擊力直接在後背撕開一個大口子，連帶著許多脊椎、肋骨和臟器，也被余勁撞得七零八落。這樣的傷勢就算是有高等牧師出手也難治，換做是高等戰士挨這麼一下，憑著強悍體格也不過勉強苟延殘喘片刻，給自己留下說遺言的時間。
「不要小看傳奇法師啊！！」光頭大法師嘴角血跡未乾，怒目咆哮，半透明的「粉碎掌」五指併攏，試圖將六翼聖人當成鐵罐揉捏。
誰料這位六翼聖人力量大得不可思議，居然硬生生撐開了「粉碎掌」！
「他媽的，這是什麼怪物？真龍嗎？！」光頭大法師看見這一幕，渾身血都涼了，趕緊甩下一道「重霧術」，招來遲滯身形動作的彌天大霧，同時施展「靈動法球」護住自身。
他身後披風一抖，變作一張晶光閃爍、寶藍金織的飛天魔毯，托著大法師直飛衝天，儘快拉開與六翼聖人的距離，一邊飛還一邊施加「鏡影術」，身影錯雜以作迷惑。
光頭大法師是真的怕了，他趕緊施法聯繫同伴，讓另一位傳奇法師駕起魔法船來支援自己，哪怕贏不了，好歹也有一戰之力吧？
「怎麼回事？我這邊正忙著呢！」嚴肅法師問道。
「是宣教之矛！是那個狗日的宣教之矛！」光頭大法師狂吼道：「那個神棍沒有死！他來到了新卡美洛城！」
「你確定？！」嚴肅法師似乎在魔法船上也愣住了。
「確定，老子百分之四百確定！！」光頭大法師急得跟催債一樣：「我這邊快要抵擋不住了，你趕緊來支援我！先把這個神棍對付了再說！」
「可是……」
「別可是了！總督那座魔法堡壘又飛不起來，我來拉遠距離，你趕緊準備『大崩滅術』，記得提高法術穿透，這伙的法術抗力太高了！」光頭大法師喊道。
兩人傳訊對話之際，三名分散逃逸的高等法師就相繼被六翼聖人斬殺，金光長矛之下，他們甚至連一絲抵禦都做不到，身上恆定的防護法術、一堆魔法奇物，全如糞土般無用。
光頭大法師不敢回頭，只是借用隱形「秘法眼」觀察身後，那位六翼聖人似乎沒有追上，隔著厚重綿實的「重霧術」，一下子也看不清他在做什麼。
「媽的，就這樣一口氣飛出反傳送空域之外，只要能傳送，你翅膀再多也追不上老子！」光頭大法師心裡罵道：「這回真是虧大了！拿撒呂依這貨就知道使喚我們，等新國家建立起來，我也要重新拉起自己的人手，不能永遠總被拿撒呂依當成苦力！」
光頭大法師心中暗暗憤恨，卻見身後一縷金光迸現，以所向披靡之勢，破風盪雲、激揚聲振，直接撕開凝稠重霧，朝著光頭大法師直射而來。
金光如虹，來勢快得不及閃避，就算有紛亂多重的鏡影，也沒起到絲毫掩護效果，衝天金虹好似捅破舊報紙般擊穿了力場能量塑造的「靈動法球」，然後一舉削斷光頭大法師的脖頸。
大法師的身子還在飛天魔毯的承載下按照舊命令繼續向上飛馳，紋著魔法刺青的禿腦袋，保持著錯愕的表情，在空中滴溜溜打著轉，朝地面落下。
「我、我死了？那是我的身體？」大法師的光頭在下落過程中，還保持最後一絲意識，但求生本能和強大靈魂激起他的意志：「不！我還有克隆體，現在就進行靈魂轉移！我不會死！！」
像他這樣的傳奇法師，當然有各種保命手段，只有自己知曉的秘密實驗室中，早就準備好通過「克隆術」複製的身體，一旦自己遭遇外力而死亡，靈魂立刻就能轉移到克隆體身上，就算要承受施法能力稍微下降的代價，只要保證自己生存，一切都是值得的！
至於新卡美洛城的戰事，誰愛管誰去管，老子是不管啦！
然而金虹衝天之後，立刻展開一圈恢弘光耀，好似太陽普照，將新卡美洛城內外化作白晝；這一圈浩大光耀，如同打開了天國大門，聖歌樂章、禮讚詩篇回蕩天地之間，一股非比尋常的吸引力，牽動著新卡美洛城所有死者的靈魂，竟是不分信仰，試圖將死者靈魂全數拖入神聖之主的天國！
「不、不、不——！！」光頭大法師的靈魂頓時感受到與身體的抽離，靈魂並沒有轉移至克隆體，而是沐浴在光耀之下，一點點地朝著光輝璀璨的天國大門靠近。
任憑自己有傳奇層次的靈魂強度，能夠在凡人面前翻雲覆雨，可是在真正的神跡偉力之前，仍舊渺小如螻蟻一般！
很快，光頭大法師靈魂中的恐懼和不安被漸漸消融了。天國之光照耀下，一切都是那麼地和諧平靜，過往所有爭鬥、追逐、爾虞我詐，在這一刻全都放下，徹徹底底地放下了。
天上那一圈光耀收走了無數死者靈魂，讓新卡美洛城陷於死寂，那樣的神跡前所未見，爭鬥各方都驚愕非常，一時間停下廝殺，抬頭仰望。
當堪比太陽的光耀漸漸收攏，只剩下一縷微弱金光從高空中落下，各種震驚消息通過傳訊法術與器物，往來傳播詢問。
……
「這是什麼神跡？」帕麗娜語氣中帶著幾分恐懼：「難道剛才真是神聖之主出手了？」
玄微子沉默不語，六翼聖人跟光頭大法師的戰鬥可謂刷新了他對教會神跡的認識。尤其是六翼聖人第一次持矛貫穿光頭大法師，即便利用照影含光鑒窺探，玄微子也沒明白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從他的角度來看，就像是看視頻忽然跳幀，光頭大法師不知怎麼就被對方重傷了。
思來想去，可能的情況就是光頭大法師施展了九環奧術「時間停止」，試圖逃離戰場。可六翼聖人居然還能傷到光頭大法師，難不成他可以無視「時間停止」嗎？
可玄微子轉念就察覺不對，他也聽說過法師的「時間停止」本質上是對自身加速，並不是讓別人的時間停止，本質上屬於動靜相對的運用，從具體效果上，跟六階心靈異能的「時間加速」很接近。
然而六翼聖人仍然可以傷到「時間停止」狀態下的光頭大法師，說明他的感知已經穿透了時空，在不同流速的時間狀態下，找到了光頭大法師的存在。
玄微子覺得，這等手段已經是深入到這個世界基礎的時空規則了，頗有些世間法極致的意味。
至於後面衝天金虹打開天國大門、收走死者靈魂這種舉動，倒是跟道門中煉化超度有幾分相近，只是威能極大、權能滔天，連傳奇法師也無法掙脫這種超度。
這也難怪帕麗娜會害怕了，六翼聖人展現出的實力，對付一位傳奇法師就跟踢貓踹狗一般，就算是玄微子本尊施展「帝一威武法相」也不能比擬。破法、梟首、超度，訓練有素，看來是有備而來。
「也許不是神聖之主出手，而是聖職者的祈求和同調，我覺得這位聖人，此刻說不定就能當成神祇的化身。」玄微子說道。
帕麗娜臉色難掩驚異：「神聖之主的化身？你確定？」
「不能，我純粹是猜的。」玄微子摸著下巴說道：「我對神聖之主了解不多，但我對『化身』還算是了解。或者你說，化身到底是什麼？」
通用語中也有化身這個辭彙，但屬於典型的神學概念，帕麗娜學識淵博，說道：「一般來說，化身是指強大存在利用自身部分力量創造出的實際具現，以此作為自己在現實的代理，去執行本體不方便參與的事情……其實現在的你，也算是某種化身吧？」
玄微子故作不解：「哦？聽你的意思，分身擬象跟化身有區別？」
「至高妖精也是有化身的，包括一些在元素位面深處的元素親王，他們也可能擁有化身。」帕麗娜說道：「普通法師無法理解，這並不是簡單的分身擬象。化身必定是本體意志和追求的鮮活體現，這跟施法能力並沒有必然關係。化身可能很強，但也可能很弱。」
玄微子點點頭：「教會聖典里提到過，歷史上神聖之主的化身並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往往是時刻遵循教會教條，深入研究教義，成為道德與宗教上的典範，貫徹神聖之主的信念、踐行神聖之主的道路，從而升華自我，因此『成為』了神聖之主的化身。」
「我知道這種說法。」帕麗娜笑容有些古怪：「可這不是教會編造出來的嗎？無非是一些足夠強大的聖職者，或者乾脆就是地上聖人。難不成因為他們混出頭了，就把他們當成神聖之主的化身了？」
「如果神祇就是崇高信念和至善至美，那麼踐行信念者便是神祇化身，這沒有問題啊。」玄微子笑道。
帕麗娜搖搖頭：「這話你敢跟那個六翼聖人當面說嗎？」
「我何必這樣自找麻煩。」玄微子抬手撥動，圓光鏡畫面變化，那艘奧秘之眼魔法船懸停半空，它剛剛遠離了總督官邸，此刻又沒敢靠近那位六翼聖人，顯然光頭大法師的死，讓奧秘之眼其他人都要重新估量戰場局勢。
「聖人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啊。」玄微子剛一起身，忽生微妙感應，圓光鏡畫面轉到海面上。
就見一片陰森冷霧已然將新卡美洛城的沿海港口徹底封鎖，而在濃密冷霧之中，幾盞幽綠光芒如鬼火晃動，隨著看不見的波濤徐徐逼近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