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大算計

「這也怨不了他們啊。」化身聳肩說：「誰叫你這麼神通廣大呢？拿撒呂依扔下來的隕石，就算是傳奇法師，倉促之間也沒辦法應付，換做是誰，本能都是傳送逃離。

拿撒呂依用這當殺手鐧，就是料定這一招無人能擋，而你偏偏擋下了。還乾淨利落把隕石劈了個粉粉碎，別人尊敬你的同時，難免會心生畏懼。畢竟互保同盟有你這麼一位傳奇人物，俄格親王和卡文迪什元帥都要睡不著覺了。」

「他們睡不著，與我何干？」玄微子本尊一揮袍袖，結果因為身材縮小的原因，周天星宿法服也變大了一號，拖拽糾扯不太方便，搞得像是偷穿父母衣服的少年。

化身搖頭道：「這下心思多的，可不止這兩位。你躲在天上閉關，地面上早就鬧起來了。」

玄微子本尊閑極無聊坐著逗鳥，說道：「無非是將拿撒呂依拖下隕石轟擊新卡美洛城這件事，傳到全世界都知道。五芒星之塔怎麼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化身笑著說：「反正我聽帕麗娜說，帝國元老院都鬧瘋了。因為那塊土元素結晶塊過去基本是懸停在舊大陸上空的，現在誰都擔心，拿撒呂依會不會有第二枚隕石。懸劍在頂，誰都害怕，元老院通過各種渠道，試圖迫使奧秘之眼表態。」

「這有什麼好說的？」

「當然有的說啊。」化身手一晃，變出一柄羽毛扇，裝模作樣分析起來：「奧秘之眼與帝國元老院的貴族們關係密切，可是他們在新大陸的商業利益又不是假的。別忘了，當初城內戰事開端，可是先殺了一批貴族富豪祭旗的，搞到現在兩邊人脈聯繫全都亂了。」

「然後你打算把握機會，讓常青商會在亂局中分一杯羹？」玄微子本尊問道。

化身反問道：「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你豁出去，為幾十萬人免去滅頂之災，事後有回報，這才是正常。你我要是分文不取，俄格親王估計要憋瘋了，所以在貧民窟廢墟建立常青醫院和互保同盟的使館，這也符合各方的利益。人家『飛彈女王』跟『炎魔』好歹也施展了傳奇法術，你我不可能毫無表態。」

玄微子說道：「聽你這話，感覺像是把自己當成了互保同盟中大權在握的人了？」

「這難道不正是你希望的嗎？」化身反問道：「站在無人能可企及的巔峰，凌駕於眾生之上，要權勢、要名利、要享受，要一切慾望開張宣洩。那種爛俗透頂的『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權』的橋段，對你來說也不過是小兒科。哦，若論妄心頑固與貪慾熾盛，拿撒呂依跟你也有的比，或許這就是他能夠如此強大的原因吧。」

玄微子本尊默然無語，化身繼續說道：「普通人慾念熾盛、多求貪占，礙於能力有限、資源匱乏，往往所欲難得滿足，至於身心不協、內外失序，反受其禍，因此聖賢立論少私寡慾……」

「你想說什麼？」玄微子本尊打斷道。

「我是要提醒你，能建大功德之人，往往也是能造大禍之人。」化身說道：「有些人恰恰就是因為創造了無與倫比的功績和成就，他們對世間造成的破壞也無比驚人。兩者甚至是彼此依存的，若非有此功德，也不可能興風作浪。而當初造就功德成就的身心模式，在世事變遷之下，可能會變成禍害眾生的起因。」

玄微子問道：「你擔心我這次舉動，會在未來釀成災禍，害人害己？」

「作為你自省反思的一面，這些話我必須說，否則沒有人敢跟你說了。」化身嘆氣道：「有時候太成功未必是好事，你的表現已經到了絕大多數人不敢悖逆違抗的程度。一旦到了這種地步，你說什麼都是對的，一言一行有的是人為你讚頌，甚至為了通過追隨你而傾軋他人的地步。」

「有這麼誇張？」玄微子問道。

「翠綠之環中已經有人迫不及待要大肆鼓吹了。」化身皺眉不已：「還有，你這回救了新卡美洛城和帝國行省，艾比利特主教領著新大陸的教會人手，要求抄經院恢復你地上聖人的頭銜。還有，我都搞不清這幾天送到『暮光妖精』的禮物有多少了。」

玄微子最近沒有太關心地上的事情：「禮物？翠綠之環和教會的人有什麼禮物可送的？」

「不是他們。」化身指了指下方：「這些天除了打掃街道，重頭戲是卡文迪什元帥引了三個軍團進城，將城中剩下的貴族富豪、商會代理都控制起來了。這些人幾乎被斷了退路，病急亂投醫，想要攀上你這根救命稻草。」

玄微子忽然面露冷笑：「在俄格親王的地盤上，不找人家正主示誠討好，卻來攀我的關係？這是在坑誰啊？」

「你覺得他們並非盲目而動？」化身問道。

「個體理性並不代表群體理性，真是盲目亂來，也不奇怪，可說不定會有人暗中藉此挑撥，不是誰都樂意見到互保同盟跟俄格親王走得太近的。」玄微子抬手說道：「鏡子給我。」

化身把照影含光鑒還給玄微子本尊，隨即問道：「這時候還有人敢玩這套挑撥離間，只有拿撒呂依了。」

玄微子輕撫漆黑鏡面，無奈笑道：「別看我將他的隕石劈碎，實際這種法術高度依賴外部條件。拿撒呂依當初要是扔下第二枚隕石，我就只能跑路了。」

「可不是？『無盡復仇風暴』，藏有古代巨人遺迹和大地脈動的浮空山峰，還要消耗掉『凋零法珠』這樣的次等神器，加上兩位傳奇法師施法協助。」化身感嘆道：「另外，如果不是你有北斗搖落劍這種利器，與照影含光鑒隨時傳導魔法能量，還有那位威思頓爵士提供隕石墜落路線……以上因素缺少任何一項，那枚隕石都要結結實實砸到地上。」

「可是我還是覺得有問題。」玄微子本尊說道：「以拿撒呂依的能耐，難道他就沒想過，萬一這枚隕石被擋下，會是什麼結果嗎？」

「你覺得拿撒呂依還有後手？」化身捏著下巴說：「可這些天拿撒呂依都沒有什麼動靜，奧秘之眼除了應付帝國元老院，就跟鹹魚一樣沒聲響，估計他們內部也在鬧騰吧。」

玄微子捧著照影含光鑒，似乎與這雲海仙宮產生微妙共鳴，感知隨著天風海波擴散綿延。

「我這一次，從頭到尾起碼被五個人算計了。」玄微子本尊細眯著眼說道。

化身聽到這話都愣住了：「啥？！有這麼誇張嗎？第一個是誰？拿撒呂依嗎？」

玄微子本尊搖頭道：「不，是『飛彈女王』彌菲賽緹絲。」

化身問道：「怎麼會是她？」

「最初提供『宣教之矛』情報的人是誰？」玄微子本尊問道：「從事情前後發展來看，我懷疑『飛彈女王』一開始就預料到局勢演變，起碼在拿撒呂依扔隕石之前，都在她掌控之中。只是她本人沒有率先露面，而是引我前來新卡美洛城。她料定我不會放過科莫休斯，所以你我來到新卡美洛城，註定會跟宣教院、奧秘之眼敵對。」

「這也說得過去。」

「還不止。」玄微子本尊說道：「當時隕石剛剛落下，我其實還沒完全決定要出手的，偏偏這位『飛彈女王』當眾詢問，非要拖我下水。無論出於唇亡齒寒的利益算計，我也不好藏拙了。」

「嘖嘖，如果不是見識過你的本事，『飛彈女王』又哪裡會找上你呢？」化身說道：「只不過她的手段也真夠高明，一下子把你推到避無可避、退無可退的位置上，以後你想要低調做人，怕是難了。

而借你之手，從今往後再無人能夠輕視互保同盟，偏偏她作為五芒星之塔的首席大法師，卻藏於暗處不現身，你出風頭、你冒危險、你擔因果，結果卻是她所獲甚多。這個女人，好大的心機！」

玄微子本尊繼續說道：「第二個，就是那個『宣教之矛』。」

「那個老人？為什麼不是抄經院院首？」化身問道。

玄微子回答說：「抄經院院首隻是傳教，還談不上算計。可是那位『宣教之矛』卻打算藉助高等神器引我皈依神聖之主，我料定他稍後還會找你。」

化身攤手道：「找唄，不過我可沒打算改換門庭。而且他才是正經的地上聖人，戰績彪炳，教會抄經院有這麼一位人物支撐，底氣自然也更足了。」

「第三個是拿撒呂依。」玄微子輕撫著鏡面說道：「我隱約察覺到，拿撒呂依的隕石沒那麼簡單，或許我把它擊碎為塵埃，不是什麼好事。」

化身這回倒是不解了：「可是除了把隕石擊碎，還能有什麼辦法阻止墜落？」

「建立一個足夠大的傳送門，在隕石墜落軌道前展開，把它扔到別的什麼位面都好。」玄微子本尊說道。

「扯淡呢？那枚土元素結晶塊直徑兩百尺，哪來這麼大的傳送門？就算可以，當時哪裡有時間慢慢弄？」化身問道。

玄微子本尊看向化身：「如果、我是說如果，拿撒呂依從一開始就是抱持隕石會被擊碎的可能來進行預想的呢？」

這回輪到化身不說話了，玄微子本尊說道：「我這些天感覺到大氣環流隱約有非常細微的變化。隕石自身超過十億磅的分量，包括後來衝擊波吹過帝國行省，將不知多少粉塵顆粒卷上天空，統統匯入到大氣環流之中……你覺得，會有怎樣的後果？」

「你應該不會想說空氣污染吧？」化身沉吟道：「莫非是隕石塵埃停留在高空大氣，干涉陽光照射，影響海陸受熱，從而使得氣候出現異常？」

玄微子又追問道：「我剛才說需要一個足夠大的傳送門把隕石帶走，當時最適合展開大型傳送門的人是誰？」

「是『炎魔』席鄧斯。」化身表情嚴肅起來：「可是那個傳送門應該是通往席鄧斯棲身的瑪岡火山，如果隕石直接掉進火山裡……算了，就算席鄧斯願意自我犧牲，這種事還是別發生為好。」

「今年限制糧食出口吧。」玄微子說道：「這件事聯繫一下珊多麗，讓她多做準備，應對未來幾年的極寒霜凍天氣。」

「真是恐怖啊，一環接一環。我要是沒猜錯，奧秘之眼最親近的下屬商會，估計都在瘋狂囤積糧食物資了。」化身撓撓頭：「帝國本土說不定會爆發大飢荒，又是某些人大賺特賺的機會了。」

「這些災害也會加速大倫底紐姆帝國的分裂。」玄微子本尊說道：「分裂的帝國，才能讓奧秘之眼更好地分別掌控。」

「你已經最大程度化解了拿撒呂依的計劃，如果真的讓隕石砸到地面上，那麼不光新卡美洛城和帝國行省會徹底被抹去，揚起的灰塵也會造成更加惡劣的氣候變化，怎麼看都算是儘力化解災禍了。」化身說道：「那……第四個算計你的人是誰？」

「艾絲梅朵。」玄微子本尊說道：「想必你也察覺到了吧？這位高深莫測的靈能者，能夠預料到新卡美洛城的戰事，還包括最終會發展到數十萬人的滅頂之災，並且利用帕麗娜來給你傳話。」

化身點頭道：「這我也發現了，可是她算計你我做什麼呢？」

「我不知道，現在掌握的信息太少了。」玄微子說道：「而且她的問題，與最後一個人有關。」

「哪一個？」

「奧蘭索。」玄微子語氣森冷。

「你覺得這個身體的原主有問題？」化身問道。

玄微子表情凝重地說道：「我之前曾在苦海劫數前徘徊，雖然及時抽身而退，但還是隱約察覺到一絲不尋常。尤其是關於這具身體的。」

「比如說？」

「我不好下判斷，而且經歷了金丹大成、脫胎換骨，還有如今半仙之體已臻圓滿，過去的痕迹反而被消磨了。」玄微子說道：「不過我猜測，渡過苦海天劫的時候，應該能夠了解奧蘭索這個人的真正來歷，而不是那些真假難辨的殘存記憶。」

「這就是奪舍的兇險了，跟廬舍原主總是會有些難以擺脫的牽扯。」化身問道：「聽你這麼說，眼下已在苦海門前，打算何時渡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