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集權
布涅託大法師站在魔法船的邊緣，低頭看著下方一副壯闊景象——
原本位於海底的洛耶夫城，完全裸露呈現出來，在陽光的照耀下放射出海底生態的繽紛色彩。而在洛耶夫城的邊緣，有數十根聳立而起的銀色螺紋尖塔，散發出蓬勃駭人的能量波動，延展出高聳的力場牆壁，其中隱約有虹光流轉，將海水盡數擋在外面，形成一個極其遼闊海中谷地，讓人驚嘆於魔法的偉力。
從天空望去，洛耶夫城中各處都有奧秘之眼的法師們正在施法作業，打造城防所需的咒文炮塔與反傳送裝置。
儘管作為古代巨人遺迹，洛耶夫城的防禦武備在如今的法師看來，可以說相當粗糙落後。洛耶夫城位於海床，本來就會受到來自上方水面的攻擊，如果沒有足夠多的「防空」手段，那連基本的自保都成問題。
「你為什麼不將力場牆壁修改為護罩，這樣把海水隔開，反而要消耗更多能量吧？」
布涅託大法師轉過身來，魔法船甲板上，女法師外貌的拿撒呂依躺在一張沙灘椅上，身穿布料稀少的奇特服裝，正優哉游哉地享受著日光浴。頭上還帶著一個奇怪的護目鏡，露出有些曖昧的笑容，好像完全聽不見布涅託大法師的聲音。
咚！
法杖重重敲在甲板上，讓拿撒呂依起身摘下護目鏡，一臉茫然地望向布涅託大法師。
「我希望你稍微嚴肅一點，實在不行就派另一個克隆體來。」布涅託大法師表情嚴肅、眉頭緊皺：「我清楚你這些克隆體，每一個的性格行為都有細微差異，但我們現在是在干正事，不是來旅遊度假的！」
「正事？洛耶夫城已經成功奪占，總不可能大事小事都又我來做吧？」拿撒呂依露出笑容，斜倚在沙灘椅上，輕輕挑起勒著腰部的細帶，鬆開回彈在細膩肌膚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聽她頗為欣賞地說道：
「常青商會製作的服裝確實不錯，比起奧秘之眼那千篇一律的法師袍要好不少，材質選擇上也不僅限於帝國出產的羊絨。而且我聽說，常青商會的不少衣物，就是出自奧蘭索的設計？這種叫做比基尼的女性服飾，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出來的？心靈術士的審美都異於常人嗎？」
布涅託大法師對此一言不發，拿撒呂依晃了晃手中分量沉重的護目鏡，笑著問道：「對了，你有沒有試過烏瑟汀製作的『愉悅護目鏡』？這已經是第三代了，據說可以自主創作幻術影片，並且上傳到通訊晶塔，提供給別人下載欣賞。」
「烏瑟汀？烏瑟汀·湖鹿？」布涅託大法師眼角抽搐：「沙多萬那個廢物學生？」
「他可不是廢物，如今好歹也掌握了八階奧術。」拿撒呂依又端起護目鏡瞧了幾眼：「其實這個傢伙天賦很優秀，只是不夠刻苦，一門心思全在搞澀情，寫的什麼《男人與貓》、《潔白少婦》、《重生之我是粉紅大法師》，都是些三流情色小說。然後仗著自己對幻術系的造詣，製作出『愉悅護目鏡』這種東西，成天泡在高檔會所里，沒日沒夜地尋歡作樂。」
「這樣的人，對於奧秘之眼毫無用處！」布涅託大法師輕蔑道：「也不知道沙多萬是不是真的老了，居然選擇這種人做學生。」
「你越這麼想，越證明烏瑟汀的做法是正確的。」拿撒呂依起身緩步、身姿搖曳：「他那是要迴避其他人的猜忌與嫉恨，只有表現得越卑微低賤、越毫無底線，別人才不會將他視作威脅。如果他認真鑽研，九階奧術對他來說不難，傳奇等級說不定也可以觸及，沙多萬的眼光不會有錯的。」
「八階奧術在奧秘之眼中，還輪不到要受人猜忌與嫉恨。」布涅託大法師冷笑道。
「裝什麼呢？」拿撒呂依抬手按在對方肩膀上，女性克隆體的笑容艷麗可人：「能夠利用通訊晶塔將幻術影像上傳到奧法星圖，讓別人也可以通過通訊晶塔下載。這種信息包的整合能力、對奧法星圖的掌握與理解，就不是尋常的八階奧術所能涵蓋。布涅托，你是看中了烏瑟汀從沙多萬那裡繼承的魔法技藝了吧？」
布涅托面無表情，抬起法杖將拿撒呂依的手撥開，說道：「我們之前商議好了，我捕捉深海烏賊製作奧法能核，你佔據洛耶夫城進行研究，然後以此地為中心，跟海洋各族魚人合作，反制互保同盟的南部航線。如果我的浮空城不能完成，那往後的事情，我恐怕無法提供太多幫助。」
「不用急躁。」拿撒呂依說道：「洛耶夫城畢竟是古代巨人的遺迹，而且還與心靈異能相關，進行全面解析也要耗費很長時間，為此我已經調派了大批人手前來。如果你這麼急，幹嘛還要在船上陪我一塊曬太陽呢？」
「這是我的船！」布涅托沉聲道。
拿撒呂依照樣躺回沙灘椅上，毫無忌諱地展現克隆體的姣好身材，說道：「所以啊，我讓這個克隆體過來監督，至少能讓你養養眼。」
布涅托內心雖有怒火，卻不敢隨意發泄。自己往日不少私底下的舉措，已經被拿撒呂依相繼破壞，這其實是獲得浮空城的代價。
拿撒呂依本人再強大，想要管理奧秘之眼、以至於通過奧秘之眼掌控世界，不可能只靠他自己一個人，依舊需要組織內的其他法師，尤其是傳奇法師與高等法師。
如果要超越一般陸地疆界進行管理，提供強大武力威懾，浮空城都是必不可少的。然而擁有浮空城的傳奇法師，其實天然就與派系分裂相契合，未來以浮空城為核心，奧秘之眼內部將不可迴避形成鮮明的城邦勢力、學院派系，分裂勢頭將越發顯著。
拿撒呂依顯然是要從根子上遏制這種情形，並且將奧秘之眼的權力集中到他一人身上。過去理事會是奧秘之眼最高權力機構，理事會成員都是對奧術發展與研究有貢獻的高等法師，也不可迴避形成各種利益派系。
可是經過這幾十年的明爭暗鬥，拿撒呂依將理事會各個派系重新統轄到自己麾下，尤其是利用赫賽肯與沙多萬過去培養的學生，同時將兩位地位崇高、影響深遠的傳奇法師剝離開來，做到讓整個奧秘之眼以拿撒呂依核心。
布涅托猜測，也許拿撒呂依是看見「飛彈女王」彌菲賽緹絲在五芒星之塔擔任首席大法師，有凌駕在上的最高權力，並且還能在新大陸搞出一個互保同盟，估計他自己也心動了，想要品嘗獨享權力的滋味。
同為傳奇法師，布涅托自知魔法成就上不如拿撒呂依，可是法師間的對抗並不完全是放在表面上的打打殺殺。原本設想捕獲深海烏賊製作奧法能核，眼下卻要依賴拿撒呂依提供協助，這就導致布涅托的浮空城將要受制於對方。
甚至可以想象，未來自己那枚奧法能核中，也會有拿撒呂依設下的操控裝置，自己如果觸犯他的權威，那麼浮空城就等著變成大石頭摔下去吧！
說到底，布涅托就算未來擁有一座浮空城，也要受制於拿撒呂依，整個奧秘之眼都要為他的成就服務，所有法師都要給拿撒呂依打工幹活。
任何一位傳奇法師，都必然具備著極強的自我意識，並不願意屈居人下，更別提受人所制、任由驅使。
「你不肯協助，那我就自己動手。」布涅托背對拿撒呂依說道：「你不會連這也不准許吧？」
拿撒呂依沉思片刻，說道：「也行，我期待你的成果。」
……
「看你們這個樣子，是打敗仗了？」
法森諾島的珊瑚城港口，數十艘戰艦停泊不動，法師與水手先後上岸，一個個劫後餘生、重踏地面的寬慰表情，鄧肯大師叉抱著手臂，上來就挖苦玄微子與威思頓兩人。
「能把這些戰艦一艘不失地帶回來，我都覺得慶幸了。」玄微子說道。
三人轉到一處安靜偏僻的地方交談，鄧肯大師了解到大概戰鬥過程后，不禁嘀咕道：「整座洛耶夫城的地底是一整塊深晶？你們就這樣放棄掉了？」
威思頓解釋說：「鄧肯大師，當初情形確實容不得我們奪取洛耶夫城，拿撒呂依現身參與，奧秘之眼也是有充分準備和籌劃的。這一點，也是在我們的預料之中。」
玄微子則說道：「其實哪怕奧秘之眼不參與，我們這點艦隊的戰力也不足以對付洛耶夫城。我在回程路上就推想過了，拿撒呂依利用古代巨人對洛耶夫城進行間接操控，幾乎是唯一的辦法。」
儘管如今邁昂重塑了一個半巨人的身體，但根植於靈魂的本質，註定邁昂並非真正意義上的半巨人。同樣，就算玄微子本尊與半巨人之王艾斯卓有說不清的聯繫，以純陽元神佔據的肉身，又經過丹道脫胎換骨，更是不具備操控洛耶夫城的能力。
鄧肯大師則憤憤道：「奧秘之眼能夠這麼準確把握情報，恐怕不光是在法森諾島有他們的眼線，估計從魚人那裡也獲取了不少消息。」
玄微子說道：「寇濤魚人跟多方交易往來，這種情況一點都不奇怪，他們想要保證自己種族未來在海洋的地位，就不可能只跟我們交易。這件事情沒必要追究，實際上我們也沒辦法追究。難不成要殺進海里，把所有資源和人力都浪費在報復上嗎？」
鄧肯大師瞥了玄微子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道：「奧蘭索閣下可是對梭螺魚人特別優待啊，之前常青商會還從我這裡購置一大批附魔武器和護甲，轉手就全拿去給梭螺魚人。」
「這是必要的投資，如果鄧肯大師想要跟梭螺魚人有商業上的往來，我可以讓我的學生給你安排。」玄微子說道。
玄微子確實給銀鯪王子有不少投入，但也不是白白奉送，常青商會同樣是要從梭螺魚人獲取海中的物產資源，翠綠之環甚至要發展海洋德魯伊分支。
只是在玄微子看來，一個過於零碎分散的梭螺魚人群體，光是交易行為本身就會有大量不必要的耗損，那還不如推動銀鯪王子統合更多梭螺魚人，掌握一個穩定的交易和溝通渠道。
不過如今這些事，已經無需玄微子樣樣躬親了，他也就是安排大概方向，然後由泰羅和翠綠之環的人去具體操作。梭螺魚人族群內部的事情，也基本是放手讓銀鯪王子處理。
起碼在這個世界，傳奇施法者也做不到兼具廣大範圍的統治與精細入微的治理，人力有窮，就算是拿撒呂依也一樣。除非是暮光王廷那種特殊情況。
想到暮光王廷，玄微子就暗暗感應靈台。化身當然知道本尊此刻就在暮光王廷，不過自從暮光女王加速了位面時間流后，化身就察覺到靈台閉鎖，本尊似乎進入某種甚深定境。
其實化身猜測，玄微子本尊此刻在暮光王廷所經歷的，不光是協助至高妖精調整位面、重開天地，說不定也是趁機渡過苦海劫數。
丹道的苦海劫數乃是歷照輪迴、憶起前世今生種種，以此洗鍊元神、蛻去凡胎。然而玄微子穿越異界，連他也不敢肯定再歷苦海劫時會照見何種景象。
若是依據玄理而言，苦海所見並非狹隘的前世今生，而是照見世間輪迴，這就包括眾生物類在不同時代、不同世界、不同身份的種種經歷，根本在於洞悉事物之間聯繫與轉化。
只有邁出這一步，才是蛻盡凡胎為地仙、渡過苦海證陽神。不過苦海劫這一關，往往需要定坐漫長歲月，可不是什麼百日閉關就能完事的。如今暮光王廷的時間流逝遠快於主物質位面，正好是玄微子本尊渡劫的良機。
這邊三人還在閑聊，威思頓爵士忽然定住不動，海邊的禽鳥忽然紛紛起飛，成群結隊朝著內陸方向逃去，珊瑚城內的野狗家禽也都躁動不安的叫喊出聲，彷彿察覺到什麼災禍即將來臨。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鄧肯大師問道，身為法師他的感知並不算特別敏銳，還打算施展預言法術。
玄微子則是面露深意地說道：「這是女王親自出手了，或許能夠讓世人見證『上升階梯』真正的威能，哪怕僅有微不足道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