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強吻
銀灰色外套,深紫襯衣,李銘遠一站起身,渾身上下的亮麗就不容人忽視,更何況還帶了層無形散發的張力。他一手插在長褲口袋裡,另一隻手摸出一根煙,將尾端倒轉過來,對準何成嘴的方向,淡淡地問:「何律師抽煙不?」
對面突然走來一個有壓迫感的男人,何成頓時懵了:「先生……你認識我?」桌旁杵著的身影挺拔不變,而且他冷淡地不回答,何成只得繼續遲疑地說:「……餐廳里不準抽煙。」
沙小弦放下手中刀叉,咯的一聲脆響。「你是誰?」她抬起眼睛看李銘遠,清湯髮絲下的臉色依舊雪白,儀容保持著得體的風度。
風度,這個是重點,不能嚇跑了目標何成。
李銘遠不看她,放下煙,只盯住何成微微一笑:「新加坡不準抽煙,我卻有這個特權。——我是李銘遠。」
大意的何成總算明白了什麼,他站起身,結結巴巴:「噢噢——是銘少爺。」他轉眼看看巋然不動的兩人,有些恍然:「剛才說的中國女孩就是沙寶小姐吧?那她有了銘少爺還來——」
李銘遠眼光聚集在何成嘴巴上,清冷中帶了警告,何成看了一下他的眼睛,後面的話有效地震住了。
沙小弦突然低聲一嘆,慢慢地說:「真是不爭氣。」她不再看何成了,而是推開餐具,抓下餐巾丟在桌面上,冷冷站起身:「李銘遠,誰給你這個權力來打擾別人進餐?」
「你。」李銘遠朝前擠了一步,一股淡淡的煙草清香撲面而去。沙小弦皺眉退了一步,防止他再緊身靠近。李銘遠笑了笑:「小白臉追過我,十天前我就答應了做你男朋友。」
沙小弦動了動眼珠子,精緻的臉沒有一點鬆軟,依然雪白無顏色。她冷淡地說:「那是以前的事,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伸手推杵在面前的身子,沒推動。
奇迹般的鐵鑄強悍。
完全被冷落掉的何成伸出手,小聲說:「那銘少爺,沙寶小姐——我先回去了。」李銘遠杵著身子不動,繼續堵住沙小弦的路,摸出電話:「范疆,送送何律師。」
別人聽不懂,聰明的沙小弦卻捕捉到了他語氣里的寒意,她嘴挑一笑,譏諷的紋路慢慢浮起:「李銘遠,我警告你,何律師要是少了點什麼,我要加倍地討回來。」
李銘遠低頭看她,也不緊不慢地一笑:「你一向如此。」
何成被鐵塔范疆半拖半請帶出餐廳時,對峙的李銘遠轉過頭,淡淡地說了一句:「何律師,下次你再盯著她這樣看,我挖了你眼睛。」
何成肩一抖,被拽出去了。沙小弦一等他完全離開視線,突然右手握拳,一陣風地朝李銘遠臉上打去。李銘遠有了多次對陣的經驗,左掌馬上一抬,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腕。
「小白臉今天真好看。」他笑著說。
沙小弦盯住他,面色突然古怪了起來。「你放手,我想吐。」右腕掙不脫,她乾脆用左手捂住了嘴巴,低下頭,黑直的髮絲垂落下來,遮住了她的臉,還一抖一抖的。
「你真的嫌我臟?」李銘遠的臉色變得發白,手裡像是握住了烙鐵,馬上丟開了。沙小弦從有限的視線里抬眼盯了他一下,一手提起竹編籃,捂住嘴頭也不回地走了。
推開玻璃門,一陣清涼的夜風吹拂起她的髮絲,冷意撲鼻,涼透了不少因狩獵失敗的挫敗感。身後又傳來大踏步的腳步聲,她趁李銘遠再次強拉她手臂時,握籃的左手故意一抖,讓旺財趁機跳了出去。
「說清楚。」李銘遠臉色鐵青,語氣里十分堅持。
沙小弦拈起裙子,踢了他一腳。成功地抖開糾纏,她低著身子輕輕喚:「rocky,rocky,你去哪裡?」
黃毛小土狗細細邁著碎步,根本不回頭,一溜煙繞過牆角,跑掉了。沙小弦直起身子,對著一臉陰霾的李銘遠冷笑:「你都明白了,還要我說什麼?現在rocky跑了,你得負責。」
「負責?看來小白臉知道責任這個詞哪。那我問問你,憑什麼你招惹了一個男人後,還敢若無其事地叫他走?」
李銘遠的氣焰不比她低分毫。沙小弦與他對視,不避:「我一靠近你就想吐,這就是答案。」
李銘遠借櫥窗里的光芒靜靜打量沙小弦,看了有幾秒,突然微微一笑:「小白臉,我差點又被你騙了。」
沙小弦橫過臉,回頭就走。
「剛才當著何成的面,我沒揭穿你,因為我不準別人看輕你。」李銘遠跟在後面,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夜色中傳來的聲音也輕淡。沙小弦走在前面,嘴角始終噙著一絲冷笑,神色很是不以為然。
李銘遠盯住她背影,又慢慢地說:「你自大,臉皮厚,滿嘴鬼話,騙死人也不眨下眼睛。而且說話沒個定數——小白臉,你告訴我,你什麼時候真實過?」
沙小弦不回頭,繼續走:「哦,你以為呢?」
「我認為你還是在說假話,就是剛才要吐的那句。「
沙小弦失笑:「銘少爺,你舉止放蕩聲名在外,我有身體潔癖是正常的。」
身後的李銘遠黑了臉:「我什麼時候放蕩過?」
沙小弦嘴角翹起一笑:「放蕩的最高境界就像你這種。做多了還自認為是雅趣。」
李銘遠的聲音大了起來:「小白臉我不准你誣衊我——」話沒說完,沙小弦突然轉過身對他笑,他愣了一下,又脫口說:「你那笑是什麼意思?」
沙小弦背著手,笑容不減:「在維加和樂都,我親眼看到你抱了不少妹妹,這證明你是來者不拒的男人。」
李銘遠身子瞬間僵硬,如遭雷擊。他站在原地半天,才出聲說:「你他媽地又誤導我——我——不對吧,那兩次只有茶水生和玲玲在場——」
回過神來看。
前面直髮長裙的背影越走越遠,根本不留意這邊的事。她那清湯掛麵筆直垂落,夜風都沒吹動一絲漣漪。李銘遠看到這,眼一沉,幾大步趕上去,就要伸手去撈她手腕——
可是沙小弦反應更快。她突然轉過身,以迅雷之勢沖回來,再次將他抱了個滿懷。李銘遠這次只吃驚了一下,手臂馬上緊緊圈起來,下意識地回抱住她腰身。他的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寂靜中,懷裡女人又做了一件讓他更窒息的事:她突然抬起頭,看了他的嘴唇一下。
李銘遠馬上不動了,還微微低下臉,有意降低目標的高度。他如此溫順地配合,沙小弦吻得也乾脆,直接撲上去對準他的嘴。
四片嘴唇銜接在一起,一股冰涼合上了一股溫熱,還沒等到輾轉廝磨,那種冰冷的韌性就離開了戀戀不捨的嘴,猛地撤下了。
李銘遠垂下眼睛,神色很是惋惜。緊跟著,他看到沙小弦強扭腰身低下頭,眼色又變得冰冷。
他突然明白她的用意了:原來她是要證明,她還在排斥他的身體。
沙小弦哇地一聲吐出不少清水,全部都是剛才在餐廳里空腹喝下的。她一邊出力掰他的手指,一邊彎腰說:「看到了吧,這個騙不了人。」繼續嘩啦嘩啦地吐。
李銘遠手指像是鐵焊的一樣,動都不動,繼續圈住她的腰,連帶著身軀也挺拔直起。他等了一會,突然拉過沙小弦的頭髮,將她的臉扯回來,繼續惡狠狠地吻了上去。
沙小弦睜大了眼睛,喉嚨急速收縮,嘴裡酸苦不斷翻滾。她噁心地抖了抖臉,強推開李銘遠,傾斜著扒出身子,夠到了燈柱再也不放開。
「銘少爺,銘少爺,對不起,對不起,求你別再過來了……上次親了你一下我吐了整整一晚。」狠人沙小弦於是說。
李銘遠冷著臉看她:「吐死了老子也要治好你這病。」
沙小弦的確吐得手腳發軟,她攀附在燈柱上,疲力地擺手:「不敢了,我下次真的不敢了,你走吧。」
溫柔的燈輝傾灑下來,罩住了矗立不動的李銘遠一身。他默不作聲站了一會,突然冷笑:「老子在你心中就他媽這麼臟?」沙小弦抱住燈柱不回答,只是吐。他又冷冷問了一遍,沒得到迴音,乾脆兩步走過去,抓住了她的手腕。
手掌里的腕部居然在微微顫抖,不是抗拒地抖,而是像震撼。
李銘遠連忙抬頭,下意識去找沙小弦的臉。她側對著他,白皙秀氣的臉露出了髮絲,直接對準面前街道。
忘了吐。
李銘遠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一個俊挺的男人背對他們站在對街,拉開了車門,側身進了奧迪,驅車利索離開。透過車窗,李銘遠看到那人穿著白襯衣,咖啡色西服,是個不折不扣的型男。
「還看什麼?」他忍不住喊了一聲,拉回沙小弦視線。
沙小弦抹了抹嘴,低聲說:「沒什麼,看錯了人。」說完后她又吐,臉色蒼白得沒血色,又一連擺手,表示說不出話。
李銘遠不知怎麼地,發力踢了燈柱一腳:「簡直莫名其妙。老子也莫名其妙。」他冷著臉大步向前走,拐過街角,也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