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品+戰術
地下瘋狂賭城。
這個名字一點沒叫錯。瘋狂的電子音樂,光怪陸離的幻彩燈光,各色各樣的閑雜人等穿插在一起,窮凶極奢地點燃了最high氣氛。沙小弦找了個偏僻角落,穩如泰山地坐在老虎機前,狂賭。
她賭了整整一天,對著不斷變換的花果及數字7,凝神記住轉過的周期。她發現這裡的機子沒有維加的好,吃掉她籌碼的事情經常發生,賭了10個小時候后,她光榮地輸掉了帶來的3萬。
老闆當然笑得合不攏嘴,最後還叫前台的妹妹給她送去一杯汽水,沙小弦拿過杯子看了一眼,沒喝。她今天套了件HenriLloyd珠灰色高領吊角線衫,下身穿的是牛仔褲鹿皮靴,清清爽爽的美女打扮,相信妹妹不會把她錯認為帥哥。
但是小妹妹沒有走,對她一直嘻嘻笑。
沙小弦抿住嘴,轉過頭繼續下壓,對周遭世界依然熟視無睹。身旁站了個捧托盤的性|感妹妹,她還大馬金刀地坐著,安然不動,該怎樣賭就怎樣賭。
詭異地很。
實際上敵不動她不動,更何況敵動了,她輸了這麼多錢,還沒心思動。
小妹妹果然開口了,彎嘴說出潛在的規則:「美女姐姐,你的積分已經用光了。如果有貴賓卡,我們可以續點數,虧損的錢你以後再補;如果沒有,我們這裡不提供借貸服務。」
原來是——儘管她偏安一隅,安靜地低調地賭,但是常在江湖上漂的老闆已經看出了她的斤兩:外來的客人不熟悉老虎機,逢賭必輸,把錢輸光了。
沙小弦伸出左手,啪的一聲將最後的籌碼拍在機子檯面上,冷笑:「怎麼,還怕我輸不起?這還有三個籌碼呢!」
同時,一截白凈的手腕露出了長袖線衫,隨著她的動作,上面環扣住的鏤空手鐲滴溜溜地轉動,發出奪目光彩。
小妹妹的眼睛映著明亮,不由得眯了起來。
「看到了吧?」沙小弦用手指撥動黃澄澄的鐲子,擺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翹著嘴角說,「飛龍軒翥,滿清皇族遺飾,國際報價至少300萬。」她這手鐲內鑲描龍紋飾,外兼王宇氣象,乍一看根本分不出真假。小妹妹哼了一聲,扭頭就噔噔噔地走了。
送走了障礙物,沙小弦壓下最後三枚籌碼,眼睛死死盯在屏幕上,結果又開出了三個雜花,她頓時一股煩躁沒哪兒發,乾脆一把抓起椅子上的外套,直接走向了小型吧台。
「老闆,給五新元我,打車。」她朝吧台後的老闆說。
老闆安之若素,品他的美酒。沙小弦又拍了拍桌面,不過是輕輕的,顯得禮貌些。「我輸光了。」
老闆抬起眼皮子冷笑:「賭場只管進出,從來不管客人的死活。」
沙小弦抿住嘴,默不作聲地站了幾秒,再猛地抬手拍了一記:「說了你這破機子作弊啊,吞光了我的錢,吐出來五塊還不行?」
「唉呀——」老闆也猛地砸下玻璃杯,小氣泡嘩啦啦地甩了出去,一雙眼睛瞪得比她還大:「願賭服輸你懂不懂?沒品別賴我的機子!有本事你多拿點錢來啊?去拿啊?」
沙小弦冷著臉,微微避開了身子。異國他鄉賭輸了錢就找老闆吵架,的確不是「有品」之舉。她又站了會,橫了一眼穿開衫的年輕老闆,最後套好淺藍短裝外套,悻悻地走了出去。
低頭走上通向外接街道的台階,再一抬頭,就發現李銘遠站在入口處的旋轉燈飾下,長身靜立,帥得扎眼。
白色高領襯衣,緞面織紋休閑西服,簡約的黑白兩色彰顯了他的不凡魅力,與他的靜默一比,身後喧囂世界似乎變成了陪襯。這麼大的模特站這,沙小弦當然也注意到了引起的波動,可她的臉色並不見得轉晴。
她回頭看了一眼地下城的招牌,繼續朝前走,雖然不是招搖過市,但也算得上是旁若無人。李銘遠不近不遠地跟在後面,慢慢地說了一句:「沙小弦,有空嗎?有件重要事跟你說。」
既然稱呼都換了,肯定是真的有正事要說。沙小弦停止了腳步,轉身看著他。李銘遠走了過來,看看她的臉,突然笑了起來:「賭輸了錢?」
沙小弦沙沙地不耐煩:「說不說?」
李銘遠還笑了一句:「輸光了?」
沙小弦皺皺眉,扭頭就走,沿著條形磚面越走越快。李銘遠並沒有跟過來,只站在了原處,面對著車水馬龍的街道,似乎在凝神思索什麼。他的側臉斂了些淡然,仍然帶了銘少爺的矜貴之色。
他不動,沙小弦卻突然動了。兩三步走回去,急急地帶起一陣風,不過她不是沖著李銘遠去的,而是直接回到了地下城入口處,碎步下了台階。
裡面還是人聲喧天。
沙小弦大步走向吧台,以前所未有的陰冷氣質,砰的一聲拍在桌面上:「給錢!」
年輕老闆一看倒霉鬼又回了,照樣沒擺什麼好臉色,冷笑:「唉喲,賭不贏想打劫啊?」
沙小弦把吧台捶得震天響:「你給不給?給不給?不給我報警了!」
老闆也杠上了,嚷得面紅脖子粗:「老子賭場是合法的!怎麼,老子還怕了你不成?你叫總統來也沒用!」呼的一下,突然有隻手掌薅了過來,他低頭躲避了,又接著嚷:「老子還從來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女人!」
沙小弦兩手撐在檯面上,一拳落空,整個身子都要扒了上去,身後跟進的李銘遠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扯進了懷裡,說道:「我來行不行?——她要什麼?都給她。」
老闆這才看清了後面還有個男人。他借著燈光仔細打量了兩秒,臉上突然顯出驚訝的神色,好像碰到了離奇之事:「是——銘少爺?」
沙小弦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不動聲色。她利用時間差殺回來,就是想看看老闆玩什麼把戲。沒想到李銘遠也來了,還不大不小幫了她一個忙:那杯小妹妹送過來的汽水,果然有問題,看老闆也吃驚李銘遠突然出現的表情,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有人授意老闆這樣做,而且十有八九和李銘遠有關。
居然還有比李銘遠更無法無天的人。
沙小弦從吧台里抽出五元面額的紙鈔,夾在兩指間抖了抖,順帶捎了個冷笑:「老闆,我下次還要來,記得了。」她直接和黑了臉的老闆面對面,笑得陰風陣陣:「我要賭得你傾家蕩產。」
李銘遠本來一直不說話,站在旁邊為虎作倀,看到兩張漂亮臉蛋快要湊到了一起,才猛地拉起沙小弦的手腕,硬生生將她拖了出去,不過臨走前,他還是「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小白臉說話算數,老闆以後要小心。」
沙小弦把五元紙鈔折好,塞進了兜里。手指尖觸到一點冰冷的玻璃鋼外殼,想了想,還是掏出了特地按熄了的手機。這款手機才是她常用來聯繫熟人的,手機卡也是原來的那個。自從上次找顧翊暴露了號碼,十天來,冷雙成一直連命呼她,她不知道怎麼應答,乾脆關機,處於脫離冷氏監管的無政府狀態。
偷偷按開手機朝前走,果然,齊刷刷的簡訊佔滿了空間——
「沙寶,文叔怎麼樣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沙寶,回來吧,我想看到你。」
……
「死回來!限你三天之內!」
妹妹居然發飆了,沙小弦抿了抿唇。她照例刪除簡訊,還是隻字片語都不回。這時候,旁邊移過來一道身影,帶了不容忽視的存在感:「看什麼這麼高興?」
「你怎麼還在?」她收好手機,冷淡地問。
通常這樣說話能打擊到人,但是李銘遠漸漸練得無堅不摧,他甚至還笑了笑:「馬上走。」
沙小弦走了幾步,想想停了下來:「有什麼事嗎?」
李銘遠盯著她,黑黑的眼睛動都不動,凝神看了幾秒。他垂下眼睛有個思索的表情,才抬頭微微一笑:「你剛才沒吐,小白臉。」
「剛才沒注意。」小白臉回答得神色不驚。「還有什麼事嗎?」
李銘遠摸出淡紫款的GressoSteel,慢慢地走了過來,彎腰塞進沙小弦上衣口袋。沙小弦並沒有動,他的嘴唇偏向她耳角,溫熱的氣息淡淡拂了過去,隔著若有若無的距離,既不急切也不溫吞。
「裡面存了我的號碼,一定要接電話。」他讓她虛站在懷抱里,衣染清香盈滿她周身。
沙小弦微微一笑,突然發作起來,扣拳打了出去。李銘遠早有準備,猛地順手摟住她腰身,讓粉拳結結實實落在了後背。他一句話都不說,一擊得手,笑著鬆開了手臂。
沙小弦緊咬牙關,喉嚨急劇抖了兩下,硬生生地強壓下噁心。李銘遠趁她虛軟時,突然又靠了過來,同樣快速地抱住她,在她脖子上重重親吻。
這下,沙小弦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聲轉身找地方吐。
「你肯定有事。晚上來找我。」
李銘遠笑得很開心,摸摸她的頭后,一路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