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話
邊緣夜總會是北區較高檔的娛樂場所,由楊散斥資修建而成。它的前期是夜店規模的邊緣酒吧,沙小弦曾在裡面當過調酒師,這次見過楊散后,她執意留在了老地盤。
前後弧形建築巍峨大氣,穩穩矗立在鬧市街頭。裡面起用的也是原班人馬,所以當美男們看見沙小弦像個遊魂一樣蕩來蕩去時,他們個個習以為常,視其為隱形。沙小弦佔了個小包廂看電視,吃睡都在沙發里。
塗著嫵媚唇彩的店長時不時摸進門,笑著問:「寶啊,跟爸爸說說,你為什麼不去楊先生公寓,要賴在我這裡?」
沙小弦左看右看風情萬種的店長爸爸,盯著他嘴唇說:「沒必要。」
店長摸摸明亮嘴唇,笑得洋洋得意。過了會才想起進來的目的,馬上整容說:「不是說你們要結婚了嗎?」
「炒作而已。」沙小弦漫不經心地換了個台,說著,「楊散一貫的手段。」
店長看她冷淡的樣子,很吃驚:「這麼說,你這次留下來,不是為了和楊先生在一起?」
沙小弦突然轉頭看了一眼。店長驚疑地摸摸唇,瞪著眼睛看她。他的眼珠像墨玉水晶,散發著熠熠光彩,那裡面沒有虛假,只是遍布好奇。
孩子般的純凈。
沙小弦相信眼睛乾淨清澈的人,就好像以前對他敞開心懷那樣,她慢慢地說:「店長,你難道看不出來楊散已經變了嗎?他陷入一種瘋狂的情緒里,一定要得到『沙小弦』這個人的原諒,我如果不留下來,他會死的。」
她的神情很安靜,如同調控燈管里的柔和藍色。同樣不帶悲憫,只是沉靜地敘述事實。而且很顯然,她的鎮定震懾到了店長,他吃驚地追問:「你對楊先生,難道沒一點感情?」
沙小弦笑了笑:「感情是個什麼東西?有自尊地活著才是硬道理。」
「沙寶?」
沙小弦轉過臉,面對動漫屏幕,薄唇抿上一層冷漠的光:「店長別問了。楊散有段過去我不能提,你知道了也對你沒好處。」
這是實在話,包廂里頓時一片寂靜。過了會店長猶猶豫豫地說:「……你配合他照了那張照片……如果照片公布出來,外面就會認為你們是一對,要結婚的。」
沙小弦撇撇嘴笑道:「一張照片算什麼。以前顧翊泡妞時我就收了一大把,他還不是娶了冷雙成?」
店長嘴角抽搐:「怎麼扯到顧先生身上去了……」
沙小弦突然和他對視,眼睛里的光清清閃耀,有些山澗雪流的冷意。「女人都有個脾氣,喜歡秋後算賬。所以愛泡妞的男人都要小心點。」
店長完全呆立,她成功地轉移了話題。等到店長再追問怎麼處理楊先生時,她回答說:「慢慢來,我會讓他明白一些道理。」
店長嘆了口氣,領命而去。沙小弦看著他的背影,默默地抿住嘴,不再強調什麼了。牆壁上的掛屏旁有個安加的小屏幕,和外面的監視器連在一起。她看了一會動漫,才轉眼發現吧池裡來了個熟人。
楊散的堂弟,一身白色西服的白寒,和以前一樣透著雅痞味。他坐在卡座里抽煙,身邊除了隨從,沒點任何妹妹作陪。沙小弦轉過臉,繼續看沙迦坐化於沙羅雙樹花園,粉色花瓣如雲散落,宣示出一種憂傷而凄楚的美,她看完卻覺得有些餓,摸出了電話按開屏幕,打算叫外賣。
居然有條新簡訊。是李銘遠昨晚發的。
繼上次叫囂的「三天內回來,還能做我女朋友」后,他這次使用了很正式的語氣:「回來,我答應你所有要求。」
惡少能這麼退讓,的確很令人吃驚。沙小弦不由得笑了起來:「我就不耽誤你了。」笑歸笑,她一手刪了簡訊,把手機放進外套兜里。
再看屏幕,發現白寒不見了。
相比較她的穩坐不動,外面的那個終於按捺不住,主動推門走了進來:「沙寶。」
沙小弦抬起眼睛:「阿汀的爸爸有消息了?」
白寒一進門就掐滅了煙,丟在門邊的大理石垃圾筒里。「沒。我來看看你。」
沙小弦盤踞在沙發里,紋絲不動。她想了想,認真地說:「難道是風聲沒傳透?」
她不理會先前的那句話,白寒的臉掠過一絲清寒,神色像是六月的天,馬上降了下來。他坐在沙發角,冷笑:「怎麼可能?阿汀他老爸就是為了躲債才跑的。你叫我擺平那幾個債主又送出風聲,他遲早會忍不住冒出來。」
沙小弦完全放了心。再次將注意力放回了電視上。
白寒陪她看了會,突然變得不耐煩,摸出一根煙,嚓的一聲很響地劃開火柴,點燃。沙小弦轉過頭看了看他的火柴匣,沒說話。
至此為止,她已經看到三個男人用火柴了:顧翊、李銘遠、白寒。前兩者用得很冷淡,後面這個會看著火苗點完。
「說吧,還有什麼事?」
沙小弦神色不驚,首開岑寂。
白寒笑了笑,嘴角有點苦澀:「你還是那樣直接——」
「說重點。」她冷冷強調。
白寒頓了下:「哥把七年前的罪證送上去了。」
「我知道。」沙小弦依然冷淡。
白寒凝視著她,聲音很輕:「你可能不知道,案宗被白家大叔伯按下來了。——他們賄賂了檢察院。」
沙小弦坐在柔和的藍光里,臉色沒發生什麼改變,好像能預料到結局一樣。她表現得鎮定。實際上,楊散曾經為了保護她的名聲而宣布退出競選,但那也只是他的美好願望而已,因為他前腳一退開,後面的智囊團就很快堵上了這個缺陷。
否認了他的一切努力。
所以他到現在還是財政司司長,還是活在人前的銀行家楊散。
最後,沙小弦說了句「我知道了」,然後請出了白寒。
她並不怨恨這樣的結果,相反地聽了後有種輕鬆的感覺。
看了看時間,快到了下午四點,按照慣例,楊散等會就要過來,不管他忙得多厲害,每隔六小時就是他的見面或是通電話的頻率。
她不迴避,靜靜地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