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物是人非
「董事長,您的機票買了嗎?」
「嗯,後天上午10:30。」
「好在還有兩天時間,我們把手上的事情整理一下,看看有沒有需要董事長親自指導的,儘快拿過來彙報。」
何沙遜應對甩手掌柜作風很有經驗,話沒說完忽然看見陸航神秘的一笑,心裡有些不好的感覺。
「其實,我馬上就要走,機票是從金陵飛往泰國曼谷,所以我準備今天晚上趕到金陵,有緊急的事情可以打我的行動電話。」
「董事長,我們還有很多事情沒彙報,為什麼這麼急?」
「去看一個老朋友。」
面對這個輕描淡寫的理由,何沙遜不好的感覺終於應驗了,唯有與幾位副手面面相覷。
陸航站起來拍拍屁股,神情輕鬆的說道;
「既然安排妥當我也就走了,秘書羅海倫和司徒浩德都留給你們,尤其是司徒浩德要安排到第一線去工作,紡織廠和染整廠重要的崗位都去鍛煉一下,他是斯坦福大學的高材生,能力和眼界還是不錯的,欠缺的就是一線實際工作經驗。」
「我們知道了,一定會妥善安排。」
陸行大步走出門去,一邊下樓一邊交代說道;「還有……你們每個人都可以挑一個有豐富工作經驗的中青年人,到香港總部擔任秘書工作,正好錘鍊一下國際視野和外語水平,為控股公司積累人才,讓他們直接到香港環亞大廈報到就行了。」
「好的,我們馬上安排。」
「還有啊……」
一行人邊說邊聊來到樓下,羅海倫和司徒浩德早已經等在這裡,見到陸航把裝著機票,文件的公文袋和一把桑塔納轎車鑰匙遞過來。
陸航接到手裡,看著他們兩人鼓勵的說道;「在內地工作好好的磨練一下,豐富自己的履歷和工作經驗,這可是個寶貴機會。」
司徒浩德神情鄭重的回答;「謝謝董事長栽培,我一定會努力的。」
羅海倫欲言又止,嘆了口氣,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陸航打開嶄新的桑塔納轎車門,一直跟在身後的河沙遜忍不住說道;
「董事長,要不然讓司機開公爵王送您去吧,沒有通高速公路,走312國道人多車也多,路況很複雜。一個人開車到金陵最少得七八個小時,太累了。」
「沒事,開桑塔納不那麼扎眼,就當旅遊散散心了。」
「哦,好吧。」
桑塔納轎車一溜煙地駛出院子,匯入川流不息的車流中向,向著金陵一路駛來。
此次金陵之行
並非是像陸航說的去看老朋友,而是為了圓一個逝去的夢,為了看看自己魂牽夢縈的故鄉。
上輩子陸航是金陵人,在這座城市參加工作,結婚生子,一直生活了30多年,離異后才奔赴南方創業,一直到附體重生……
對於這座古老的城市,他有著深深的情感眷戀,還有揮之不去的情感羈絆。
312國道上果然車多人多,而且路況複雜彎道多,桑塔納轎車開的速度並不快。
路上開了八個小時,抵達中華門古城樓已經是華燈初上時分,終於來到了這座沉澱厚重歷史的六朝古都。
看著路燈倒映的中華門古城樓巍峨的影子,陸航從心底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覺,是那種回到故鄉暖洋洋的甜蜜。
桑塔納行駛在中山東路上,將一盞又一盞路燈拋在身後,明滅不定的光線透過車窗玻璃映在陸航臉上,就像他波瀾不定的心情。
故鄉,我離開你太久了,我的親人依然好嗎?
鼓樓
陸航把車停在空曠的中心花園旁邊,一個人坐在石階上,遠遠的看著氣勢恢宏的鐘鼓樓沉默不語,它歷經的數百年的滄桑依然屹立。
周圍沒有後世林立的高樓大廈,也沒有450米超高層建筑紫峰大廈,只有不遠處蘇省電視台十二層的大樓鶴立雞群。
由此,襯托出鐘鼓樓更顯得宏偉壯觀。
「喂……小夥子,我看你坐在這裡好久了,有什麼心事嗎?」
關心的話語傳來,陸航抬頭看過去,是兩位年屆六旬的老人,看情形應該是夫妻晚上出來散步。
「謝謝您老伯,我是離開家好久了,回來有一種莫名的感動。」
「哦……」
老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眼角有著掩飾不住的笑意。
身材高大的陸航看起來非常年輕,應該不到20歲吧,這麼大點兒歲數,離開家好久能有多久?
一個月還是一年?
抑或是二年三年,這恐怕已經是極限了,這個年輕人情緒如此敏感,很有點神經質詩人的風範呢!
「呵呵呵……倦鳥歸林,是為了休息好以後再度翱翔天空,廣闊天空才是你們年輕人嚮往的所在,既然回來了,那就趕緊回家去吧,也讓父母親高興些。」
我……
古老的鐘鼓樓依然屹立,可物是人非。
陸航心中泛著一絲苦澀滋味,雖然回到故鄉卻無處可去,他現在是香港元朗的猛虎仔,還不是金陵城的鋼鐵工人子弟,一切都不同了。
也許是看出陸航的猶豫,老阿姨關心的問道;「孩子,你是不是和家裡人鬧彆扭了?」
「算是吧。」
「沒關係的,不管有什麼矛盾。做父母的永遠敞開大門歡迎孩子回家,不用擔心被拒之門外,要是……要是你還不放心,可以到阿姨家打個電話,或者暫時住一晚都可以,就住在我兒子的房間里,他是部隊幹部,平時很少回家的。」
「謝謝你叔叔阿姨,我想還是回家吧。」
「這就對嘍,外面再好也沒有家裡好,我看你對故鄉的感情很深,是個有情有義的年輕人,回去和父母親好好解釋一下,沒有打不開的怨結。」
「謝謝,謝謝你們。」
在熱心老夫婦欣慰的笑容中,陸航只能上車離開了。
這座古老的城市帶著濃濃的人情味兒,煙火氣息撲面而來,諺語里說的金陵十大怪;
老頭就怕老太太,褲頭汗衫到處曬。
各色石頭滿街賣,家家戶戶吃野菜。
街邊常常擺擂台,鴨子賣的比雞快。
城牆彎曲隨便蓋,羊腸小巷出不來。
毛娃滿月抱門外,褲頭上面扎皮帶。
金陵是華夏著名三大火爐之一,八月下旬正是最炎熱的時候,縱然夜幕降臨,也感覺不到一絲的涼風,而是一陣又一陣的熱風。
鋼鐵廠小區里
人們已經在小區水泥路上擺開了戰場,從家裡拎來涼水潑灑暴晒了一天的水泥路面,等到徹底涼透下來,便鋪上涼席和竹床,點燃蚊香,一家挨一家的密密匝匝。
裡面實在太熱,不管男男女女都在外面搖著蒲扇納涼,飲著茶水吹牛談天,或者點上蠟燭擺開戰場,象棋,圍棋,撲克牌都上場,簡直是一場夜晚嘉年華。
年輕人拿出六個喇叭的錄音機,在路燈底下跳一段霹靂舞,往往吸引好多孩子圍觀,還能收穫姑娘們讚賞的眼光。
陸航順著水泥路邊的草地向前走,眼前看到的就是這幅充滿生活氣息的圖畫,心中是滿滿的感動。
小區中間的這條水泥路上,從頭到尾都擺滿了涼席和竹床,似乎整個小區的人全出來了,簡直熱鬧極了。
前面路燈下
還有人搬出了桌子,電視機和音響設備,甚至還有話筒,要搞一場露天的卡拉OK嗎?
若是再來點啤酒,那就真正是一場狂歡了。
「喂,小夥子,你找人嗎?」
說話的是個皮膚黝黑的老頭,陸航認得他叫吳守富,綽號叫做「老黑蛋」,是個熱心腸的老師傅,這都是鋼鐵廠那群工友跟著起鬨叫出來的。
他有兩個兒子,一個閨女,因為傳老爹的基因都比較黑,大兒子叫大黑蛋,二兒子叫二黑蛋,小女兒叫小黑丫。
這個小區的人陸航絕大部分都認識,即便叫不出名字也知道姓什麼,是上輩子曾經生活過30多年的老街坊,熟到不能再熟了。
可如今,一個人都不認識陸航,在他們的眼中完全是陌生的。
「老伯,我叫陸航,是從香港過來的學生,您知道陸遠山一家嗎?」
「哦……老陸啊,他們一家三口我太熟悉了,陸遠山原來在鋼鐵廠技術科的時候,我就是鑄造車間的小組長,後來他調到鋼鐵廠下屬的紅星製鞋廠做副廠長,其實也就是閑置下來了。」
老黑蛋很健談,不管問沒問到一股腦的就說了下去;
「就紅星製鞋廠那100多個人,廠長,書記加強副廠長12個人的大圓桌都坐不下,加上後勤科長和財會科長正好再來一張八仙桌,純粹是養閑人的地方。
陸遠山的老婆劉淑英在省婦聯工作,是個風風火火的勤快人,家裡面拾掇得才幹凈呢。
還有他的兒子陸江,在高級步校畢業以後分配在粵省不知那個部隊裡面,聽說現在也是副連級了,是個很棒的好小夥子。」
「大伯,陸遠山一家就三口人嗎?」
「是啊,我認識他們家這麼多年都知根知底的,以前還有個小的叫陸航跟你同名,可惜沒養到一歲得了天花夭折了,那時候條件不太好,放到現在就不算什麼病了,唉……這話在劉淑英面前可不能提,一提這個傷心事她最少兩三天緩不過來,哭的就跟淚人一樣。」
老黑蛋無意中的話,瞬間戳中了陸航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莫名撕心裂肺的疼痛緊緊抓住他的心,真想好好大哭一場。
一顆心都揉碎了,碾落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