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臣勸誡
「陛下，古話有云：一山不容二虎，一宮不容二主，老臣活到古稀之年，也算是博覽群書，卻未曾聽說哪朝哪代的後宮有兩個皇后。陛下，前朝皇后居住中宮，實在不合禮法啊！」
鬚髮皆白的殿閣大學士傅淼跪倒在朝堂上，老淚縱橫，聲嘶力竭，「臣斗膽懇請陛下下旨，將妖婦南宮氏逐出昭華宮，以免為後人詬病。」
「嗤……」一聲與這壓抑沉重氣氛不宜的輕笑從皇帝的嘴裡溢出，讓捶胸頓足做痛心疾首狀的傅淼傻了眼。
但一想皇帝年輕，他身為人臣，受先先帝囑託輔助後主，當鞠躬盡瘁全力輔佐皇帝成為一代明君。若明知皇帝的行為舉止有不妥之處，卻不指正而任由皇帝荒唐，實在有負先先帝的重託。
這般想著，傅淼昏花的老眼又湧出了淚水，聲音顫悠悠地開口，「陛下……」
「傅閣老。」皇帝臉上頓時布滿寒霜，俊朗的五官彷彿瞬間變得冷硬，「你身為三朝元老，享受皇家無數恩寵，不為江山社稷出謀劃策，反將精力放在寡人的家事上，是何道理？」
這便是說，你這殿閣大學士當得不稱職。
新皇在朝堂上行事雷厲風行、手段剛硬，這個傅淼是知道的，但此事過於荒謬，實在有損皇家聲威，他就是拼了老命也得阻止。
「陛下，這不僅僅是您的家事，也是關乎江山社稷的大事。」傅淼眼珠子一轉，提高聲音，「南宮大人，你說南宮綰妧身為大行皇帝的遺孀，不隨子居住在封地卻霸佔中宮之位，應當不應當？」
傅淼話音一落，朝堂上的大臣看向南宮青磊的目光便帶著幸災樂禍，都想看看他這個前國舅是如何應對傅淼的質問。
南宮青磊沉默片刻后出列，臉色平淡，「應當不應當，陛下心中自有定奪，身為臣子做好本分便可，焉能干涉？」
傅淼沒料到南宮青磊竟然反將他一軍，氣得鬍鬚發抖，「南宮青磊，你出身清流世家竟然如此不知廉恥，枉讀聖賢書，難怪你那妹妹會做出這般有失婦德、貽笑大方之事……」
「夠了！」皇帝一掌拍在龍椅上，聖顏皆是怒氣，「南宮氏是殺是剮，應留應逐，寡人自有分寸，此事無需在朝堂上討論。爾得若是再對此事說三道四，莫怪寡人心狠手辣，退朝！！」
「陛下……」傅淼猶不死心，身旁的大臣生怕他當真惹惱了皇帝葬送老命，死死地拖住他。
眼睜睜看著皇帝與眾內侍離開，傅淼氣急攻心，噗地噴出一口老血，登時暈倒在地。
大殿中亂成一團。
皇帝滿臉怒氣，步履如飛，身後跟隨的一眾內侍戰戰兢兢，生怕一不小心便被皇帝的怒火波及，但凡關於這個南宮氏的事，皇帝都極其易怒，不少內侍宮人為此遭殃過。
有內侍從大殿方向追上來，硬著頭皮稟報：「陛下，傅閣老在大殿上嘔血了。」
皇帝的腳步滯了滯，聲音不喜不怒，「傳寡人旨意，傅閣老年事已高，念他為朝堂嘔心瀝血，特准他即日起不用上朝，在家頤養天年。另，著太醫前往傅府為傅閣老醫治。」
「喏。」內侍領旨去了。
皇帝上了龍輦，儀仗浩浩蕩蕩地往御書房去，正經過璞安宮，一個臉色驚惶的內侍迎面衝過來，撲通一聲跪在龍輦前，「陛下，昭華宮出事了。」
這昭華宮便是傅淼口中那個有失婦德，貽笑大方的妖婦南宮綰妧居住的地方。
昭華宮在西魏朝向來是中宮皇后的寢宮，象徵著母儀天下的尊貴。
「她又怎麼了？」皇帝的聲音帶著不耐煩。
內侍頭伏得更低，戰戰兢兢的回答：「南宮娘娘懸樑自盡……」
「賤女人！」皇帝咬牙罵道，怒氣浮上眼眸，「去昭華宮！」
一眾內侍趕緊加快腳步，在前方調頭往昭華宮而去，皇帝坐在龍輦上，臉色陰沉，彷彿即將爆發一場狂風驟雨。
一個賤女人，他都還沒懲罰她，她竟然敢去死？
「再快點！」皇帝一聲暴喝，抬輦的內侍腳下頓時如生了風，即便憋得臉色青紫也得拼盡全力向前奔跑。
此時的昭華宮依然未褪去文宣帝駕崩的悲戚和慘淡，風一來，檐下的白紗燈便搖晃起來，殿中的白幔帳亦隨風飛楊，更顯得凄凄慘慘戚戚。
前殿新皇登基普天同慶，此處卻愁雲罩頂，南宮綰妧要尋死，剛被眾人給救下來。
「娘娘您千萬別想不開呀！你若是走了，慷王可怎麼辦呀？」紫容跪在南宮綰妧身邊，哭得幾乎背過氣，旁邊的幾個隨身伺候的宮女也是淚水漣漣，滿臉凄然。
幸而發現得及時，把這位的命從鬼門關拉回來，若不然，以那位的性子，只怕她們全都活不過今晚。
頸脖處依然有被白綾勒出的青紫痕迹，南宮綰妧全身虛脫，呼吸乏力，可意識卻漸漸清晰。
那人真會對勉兒下手嗎？她的勉兒才幾歲，尚未懂得大人之間的恩怨，她真是氣糊塗，竟然想不開要去尋死。
若她不在，誰來保護年幼的孩子？勉兒是她唯一的精神寄託，這些年若不是有勉兒在，她恐怕……早就撐不下去了。
她原想著，是她欠那個人的，她便用這條命去償還他，一了百了，不用拖累了別人，可她卻忘記如今那人已經變了。
這些年她日盼夜盼，盼他回來，如今他回來了，卻把她當成仇人。他覺得是她負了他，而她的確也負了他。
因為有了勉兒，她不得不做了當初的決定，可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她嫁給了他的族兄，成了別人的妻。
以他那樣眥睚必報的性子，如今怕是恨透了她，說不定連她的孩子他都一起恨了。
承煥賓天，她本應當隨勉兒去虞州居住，可那人卻把她扣在宮裡，只怕是要好好折磨她一番才解氣了。
幸好勉兒不在宮裡，為了勉兒，就算外頭傳得再難聽，她也得忍著，只是連累南宮家蒙羞了。
昭華宮的主奴幾個正在悲傷時，忽然「嘭！」一聲巨響，門被人從外頭踢開。
宮女們驚叫起來，回頭看清來人時嚇得驚慌地噗通跪下，忙不迭叩首行禮，「陛下！」
「滾！」皇帝怒喝聲一落，宮女們立即倉皇逃出殿外，生怕跑慢一步便惹來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