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病來如山倒
皇帝的目光依舊在奏摺上,嘴裡卻問:「你是替誰來當說客?胡家還是南宮家?」
「非得有人托我才來?皇兄你不曉得我這人么?我向來懶得理會這些事。」寧桓王憤憤起來,手裡的摺扇搖得更急,「若不是外頭傳得太離譜,連那百花堂的姑娘都問了我,我才不會來你這兒討人嫌。」
「都傳什麼了?」皇帝嘴角微翹,臉色似乎浮起淡淡的笑意,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外頭傳你早就與南宮氏不乾不淨,還說那宇文勉就是你的種,說那短命的宇文承煥不是病死,是你與南宮氏合夥害死的。皇兄,你再把南宮氏拘在宮裡,只怕這流言會傳得越來越離譜。」
皇帝終於放下手裡的狼毫,只是依舊盯著奏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寧桓王等了一會兒沒見皇帝說話,又急了起來。
「皇兄,您倒是給個反應呀!我說這些你難道一點都不在意嗎?」你的皇位還沒坐熱呢……不過這句話寧桓王也只敢在心裡說。
皇帝的目光往寧桓王這邊瞥來,眉頭跳了跳,「他們傳得沒錯,我與南宮氏的確早就不清不楚了。」
「啊?」寧桓王張大的嘴幾乎能塞下一隻雞蛋,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地說,「皇、皇兄,你、你說的是、是真的么?」
「若我說是真的,你信么?」
寧桓王愣了一下,繼而點頭,可馬上又拚命搖頭,「不不不,皇兄,這不是真的,這不能是真的。」
說到最後一句,寧桓王特意加重語氣,他在暗示皇帝,即使有這麼回事也不能讓人知道。
皇帝聽了寧桓王的話,臉色一沉,聲音陰森:「自然不是真的。」
寧桓王鬆了一口氣,「既然不是真的,那皇兄放南宮氏出宮去吧!」
「不急。」皇帝朝門外一喝,「順海,還不滾進來回話!」
順海嚇了一跳,偷聽皇帝談事那可是犯了大忌,他連滾帶爬地撲御案前,跪在地上猛磕頭,「奴婢該死,奴婢怕打攪陛下和寧桓王談話,這才在外頭候著,請陛下恕罪。」
皇帝聲音雖大,臉上卻並未現怒容,「把你去湊熱鬧看到的說來聽聽,讓寧桓王也樂呵樂呵。」
「熱鬧?什麼熱鬧?」寧桓王被皇帝的話弄得摸不著頭腦,這都什麼時候了,他哪有心思聽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皇兄,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南宮氏的熱鬧也不感興趣嗎?」
「啊?」一聽說是南宮氏,寧桓王的態度立即來個大轉變,「感興趣,感興趣,快說、快說。」
順海趴在地上一口氣把他在昭華宮看到的說了出來,直說到胡皇后要把南宮綰妧趕去冷宮他才敢歇一口氣。
暖閣里一片寂靜,皇帝不吭聲,順海也不敢吱聲,最後還是寧桓王開口打破了沉默:「皇兄,讓南宮氏住冷宮,這樣不好吧?」
有寧桓王打頭陣,順海趕緊順著話往下說:「陛下,那月清宮年久失修霉潮不堪,雜草叢生,鼠蟻成災,實在不宜……」
皇帝的眼刀冷冷地射過來,登時就把順海後面的話給嚇得縮回去,他瞥了一眼寧桓王,見寧桓王似乎沒有要繼續剛才話題的意思,只好作罷。
「順海,看來你對冷宮的情況很清楚,不如你跟南宮氏去冷宮如何?」皇帝的話說得波瀾不驚,可順海卻聽出了驚濤駭浪。
他心思轉動,打著哈哈道:「陛下若要奴婢去,奴婢不敢不從,奴婢只是擔心其他人毛毛躁躁,不能伺候好陛下。」
旁邊的寧桓王噗呲一聲笑了,皇帝瞪了他一眼,「你該走了,寡人還有大把奏摺要批閱,沒空與你瞎扯。至於南宮氏的事,寡人無需你操心,你還是多多操心你後院的那些花花草草吧!」
「是是是——」寧桓王拉長聲音,「臣弟愚笨只會幫倒忙,這就告退。」
說完朝皇帝鞠了一躬,站直身時似乎不經意的碰了一下順海的手臂。
順海向寧桓王看過去,見寧桓王朝他擠擠眼,知道寧桓王定是有事想問他,於是便道:「陛下,奴婢去送送寧桓王。」
「不用你送他,這地方沒有誰比他更熟。」這兩個人在他眼皮底下擠眉弄眼,當他沒看見?
順海沒辦法,只好沖著寧桓王的背影喊了一聲:「王爺,奴婢就不送您了啊,您慢走。」
寧桓王翻了個白眼,衣袂飄飄地搖著他的摺扇,看起來瀟洒實則很不甘心地離去。
皇帝一直盯著寧桓王的背影,直到那腳步聲消失才回頭吩咐順海去把宣等候在外頭的軍機大臣們覲見。
順海不敢遲疑,退到門口時,皇帝忽然問:「那宮人叫什麼名字?」
片刻之後順海才反應過來皇帝問的可能是那個用尿淋南宮綰妧的宮女,心想這宮人怕是要遭殃了,於是便答:「回稟陛下,喚做彩環。」
他說完之後,又等了片刻,卻不見皇帝有任何交代,只好帶著滿腹的疑雲去宣大臣覲見。
月清宮雖然是冷宮,但對南宮綰妧來說卻是個遠離是非之地的好地方,當日便吩咐敏容收拾東西搬出昭華宮。
都曉得冷宮的日子不好過,因而昭華宮大多數宮人並不願跟南宮綰妧過去,南宮綰妧並不怪這些宮人,活在這深宮裡誰都不容易。
原本還有個平日里跟敏容較好的小宮女跟著,可這小宮女在月清宮裡只待了一天就受不住,偷偷使了些銀子給月清宮的內侍總管,第二天便溜了,南宮綰妧身邊就只剩下敏容和一位內侍。
南宮綰妧一向養尊處優,皇帝逼宮就讓她受了不小的刺激,又接連二三地受到驚嚇,住到月清宮的第三日,人便卧床不起了。
開始只是覺得胸悶氣短、胃口不佳,敏容以為她抑鬱在心不得疏導所致,便勸她想開些,說南宮大人不會看著她受罪不管。
南宮綰妧只安慰敏容說不礙事,可這病來如山倒,她的病症竟然越發嚴重起來,到了第四日夜裡便發起了高燒,渾身燙得如火爐。
冷宮向來荒涼,莫說是夜裡,就連白日都罕見人影,南宮綰妧忽然病重,可把敏容慌死了,這破地方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該怎麼辦呀?
眼見南宮綰妧的情況不妙,敏容一咬牙,硬著頭皮提起燈籠衝進黑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