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暗影隨形的異常

銀時出了電梯之後，就面對著和六樓一樣布置的電梯間，以及電梯間外面特大號的玄關。電梯間裡面此時還站著三個人，都是女人，她們的神色狼狽又凄苦，看到銀時的第一眼也沒有任何錶示，彷彿銀時就是一塊從他們面前走過的塑料一樣毫無意義。銀時能夠理解她們的苦衷，她們一定是來將殘疾孩子送到這裡「消磨生命」的家長。

銀時想起了那狠心拋下自己的生身父母，他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是誰，叫什麼名字，甚至是否在世都不知道。

他趕緊調整了面部表情，微微低下頭，顯得心情沉重，以便配合這三位看起來還很年輕的女子。他不緊不慢地從女子身邊走過，三個人都沒有對他多看一眼，更沒有發現他的異常。

銀時「步履沉重」地走出電梯間，真正的考驗現在才開始。

療養院的一樓有個佔地廣大的玄關大廳，這裡裝修考究但並不溫馨，似乎只想單純炫耀療養院的財富，或者說對於這座城市裡所有人而言，財富等於實力。

只有三米視力的銀時，不可能就這樣直挺挺地沿著中線走過大廳，因為大廳里還有來來往往的許多人，這些人有的是保育員，有的是家長，甚至還有來這裡蹭吃蹭喝的一些閑雜人員，此時銀時估計著應該是下午五點半的光景，離下班還有一點時間，差不多是人員走動最不頻繁的時候，但這些竄來竄去的人，真的很容易撞到銀時，或者說，走路的銀時很容易撞到他們。

銀時並不知道正常人走路是怎樣的，因為他從來沒有在開闊地帶正常過，他此時一廂情願地認為，自己要在這過程中撞到任何一個人，都會被人發現他的眼神不好。

這個時候的銀時，特別自卑且恐懼。

但他不能不走，多呆在這裡一秒鐘，就多一分被抓回去關小黑屋或者被賣到莆田醫療的危險，他只能硬著頭皮朝前走去，當然他也有自己的策略。

他出了電梯間立刻右轉，慢慢朝著右邊的休息區走去，他走進了沙發環抱的休息區，然後佯裝一個對牆上的宣傳畫很感興趣的小孩子，一邊走一邊仰頭看著。

他看起來似乎不看路，可是超出常人的聽覺讓他很準確地把握住每一個人的位置，這是他在人間生活了十年練就的本能，而不是什麼令人驚嘆的超能力。

他慢慢走著，從頭到腳散發著純真和無辜，不認識他的人，估計看到他也不會有什麼懷疑。他繞了一個大大的圈兒，甚至有時候坐在沙發上佯裝無所事事，才慢慢靠近了玄關的出口，也就是整個幸福人間療養院的大門。

六扇對開的大門完全由玻璃製成，和金色的門框一起襯托出富麗堂皇的感覺。銀時走到大門前，幾乎瞬間絕望。

他忘了，或者說他以前並沒有太在意，療養院的安保措施再如何鬆懈，也必須確保沒有一個被關押的殘疾人逃出去。

天生殘缺的人，並非如同種豬一樣安於小小的籠舍，反而和正常人一樣嚮往著自由。銀時不是第一個想逃出去的人，也顯然不是最後一個。

除了液壓門之外，在經費有限的情況下，幸福人間療養院還有第二道「不可逾越」的關卡，那就是擺在六扇對開大門前面的門禁系統。

門禁就是一圈手臂粗的鐵柵欄，幾乎比成年人還高，橫豎交錯的鐵欄杆幾乎形成監獄鐵窗一樣不可突破的網格，冰冷的鐵欄上浮現出一道道赤色的紋路，很淡很淡，但銀時知道那絕對是不可逾越的障礙。

整個門禁，就是一件魔器，固化了炎咒的魔器，這種魔器蘊含的能量極大，根本不可能被暴力突破。

如果不能暴力突破，銀時必須餓的快死，才能從欄杆之間鑽過去，而鑽過去之後，他可能連走路的力氣都不會剩下。

他此時被擋在了門禁裡面，而且他不能在這裡徘徊很久，否則會被別人發現異常。

他此時才真正想起來，整座療養院里，其實並沒有任何一個「外人」，無論是誰，進入療養院之前，就得進行電話預約，否則無法通過門禁，而門禁術召喚出來的幻獸，「認得每一個登記過的人，更知道他是不是該被放行。」

「幻獸一定認識我，也知道我不能從這裡出去，因此，整個逃生計劃其實……」銀時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再一次被掏空，似乎就連見到姐姐的渴望也被一同抽走了。他站在門禁前面，遲遲不願意轉身，遲遲不願意麵對身後那陵墓一樣的療養院內部空間，哪怕此時被人懷疑了，他也不在乎。

就在他馬上就要徹底墮入絕望深淵的這一刻，門禁開了。

鐵柵欄上亮起一道火光，那紅光在空中蜷縮起來，如同一個發光的紅色麵糰，漂浮在稀薄的空氣中長達三秒之久，接著彷彿從卵細胞長大成生物個體一樣同時長出五個突起，頂上的突起迅速變化成頭顱，底下的四根細細的突起同時變化成鋒利的爪子。一隻身長只有一尺，全身冒火的紅色半透明斯芬克斯從紅光之中變化出來，全身環繞著細碎而溫柔的火焰，優雅地坐在鐵柵欄的頂端。斯芬克斯是城市裡常見的火焰幻獸，幾乎有魔器的地方就能見到它，對此世人已經見怪不怪。這個城市裡沒有獅身人面獸的說法，斯芬克斯就叫斯芬克斯，哪怕它真的長著人的頭顱，獅子的身軀。

「歡迎！」斯芬克斯背對著銀時，沖著門外喊道。六扇對開的大門一直開著，從外面刺眼的陽光里走進來一位西裝革履的翩然公子。

那人看起來三十多歲，貌比潘安，氣質儒雅，可是銀時不知道為什麼，總能從他身上聞到一股危險的香氣。

他不知道那是一股香水與血液，體液，死亡還有罪行的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歡迎桃先生！窮主任已經在六樓等待您了！」斯芬克斯見到來人，恭敬無比地低下頭顱，卻沒有打開門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