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慈大悲的買家
「是的,我們約好了,不過呢。」桃先生,據說是城市裡最大的八卦報業《桃色新聞》的主編桃色狼的兒子,三年前曾經被媒體《多重視角》曝光,引起轟動,按理說這樣的人應該在臭水溝監獄里呆一輩子了,《多重視角》宣布破產清算。
如今,這位公子想來是舊癮兒複發了吧?或者說,失去了《多重視角》的監督,他比以前更加肆無忌憚了?沒人知道。
而此時的銀時,已經完全顧不上其他,他的眼睛一直停留在斯芬克斯的屁股上,準確地說是剛剛那道蜷縮成團,誕生了斯芬克斯的火光存留過的位置上,一臉駭然。
「不會吧?難道他們……怎麼可能……」興奮與驚恐,分別佔領的他的腦子的左半球和右半球,彷彿美國南北戰爭一樣在他小小的顱腔里相互攻伐著,想要取得他的身體的控制權,或者說他的意識的主導權。此時的銀時已經接近完全不能動,甚至差一點就連思考的能力都沒有了,因為這是他平生第一次,第一次模糊意識到自己和別人的「可能不同」。
這種認識非常之模糊,可對於一個男孩來說,是非常寶貴和致命的。銀時的興奮來自於他看到的那團火光,而他的恐懼來自於那團火光呈現出來的信息。
那團火中,浮現出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符文,可他看到那符文的一瞬間,就知道關於那符文的一切。對他而言,那符文和被符文控制著的門禁,根本就是不設防的,因為符文的二維結構中,早已包括了解咒的信息。
他完全不敢相信,幸福人間療養院的門禁,竟然形同虛設,任何一個看到符文的人,都可以輕易破解門禁,簡直就像公園裡的長椅一樣任人使用。
此時,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世上除了他,再也不可能有第二個人,能夠直接看到符文了。
「不是吧?他們不可能這麼草率吧?經費不足到這種程度?這門禁是裝飾品?騙經費的?」銀時強忍著自言自語的衝動,強迫自己邁動左腿,朝著遠離大門的方向邁出一步,他幾乎是靠著鋼鐵般的反射神經命令自己遠離的大門,給年輕的公子哥讓開了路。斯芬克斯已經消失了,鐵籠一樣的門禁也打開了,年輕的公子哥走進來,他早已經看到了銀時。
他逼近的腳步聲讓銀時迴轉了神智,也讓腦子裡正在打架的思緒暫時休兵,給他騰出了腦細胞用來對付這個散發著危險香氣的男人。
「先生?」他不得不迅速調整臉上的表情,擺出一副帶著畏懼的友善的姿態來,彷彿一個窮小子不敢正視大款的眼睛,他低下頭,不和那男子對視。
他是在隱瞞自己的瞳色。
「你是男孩女孩?」公子哥的聲音出人意料地和藹,溫柔,完全沒有傳聞中對待那些可憐的女孩的暴虐與兇殘,他就如同油畫《最後的晚餐》里的猶大,全身上下都散發著聖徒的光輝,用來掩蓋他內心的醜惡與瘋狂。銀時此時不敢相信他,倒不是銀時如何老於世故,而是銀時甚至不敢相信這家療養院里的任何一頭蒼蠅,更別提人了。
當一個人打定主意和一位虛與委蛇的時候,成年人是很難取得他的信任的,正如一個成年人很難叫醒一個裝睡的男孩一樣。
「我當然是男孩啊。」銀時理所當然道,但他的手已經攥緊了,他十分十分懼怕這個年輕公子哥萬一可能存在的「特殊癖好」,於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接著——
「哈哈!」公子哥發出了爽朗地兩聲笑,不得不說他此時充滿著人格魅力,至少充滿著讓小孩子感到親近的魔力,遠處,幾個男孩子女孩子都朝這邊看過來,這些男孩女孩都是真正的正常人,他們不是放學來掙外快貼補家用(並非療養院出錢,而是街區直接給工錢)的義工,就是來這裡探望他們的親人的訪客。他們看向銀時的目光中帶著幾分艷羨,只可惜目光範圍只有三米的銀時,可能連他們的身影都看不到。
「人小鬼大,這麼點點就想著撩妹了嗎!」公子哥大膽到放肆地伸出手,輕輕摸了摸銀時的頭,銀時沒敢反抗,他大概知道窮人反抗富人的下場是什麼樣的。
「不過儘管來找我,而且如果你沒錢了,也可以來找我?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公子哥寵溺地撫平了銀時有些亂了的頭髮,同時遞給他一張名片。銀時很禮貌地雙手接過了,接著鞠躬致謝:「謝謝先生,您的仁慈我會永遠記得的!」
公子哥彷彿餵飽了一條流浪狗一樣滿意地從他身邊走過,遠處傳來小孩子們沖他圍攏過去的聲響。銀時抬手擦了擦額頭,沒有一滴汗。
「我會永遠記住你的仁慈,才怪呢!!」銀時心道,他的後背卻早已經濕透了。
興奮與恐懼的感覺此時如同敗軍之將一樣,從腦子裡悄悄溜達出來,又淹沒在起伏的思緒中。被公子哥一打岔,銀時立刻將自己發現「我與別人可能存在著更大的不同」這個足夠改變他心態甚至人生的重要線索忘得一乾二淨,集中精力思考其剛剛自己看到的那團火光。在銀時眼裡,那根本不是一團紅光,而是一枚圓形的符文,從那符文的火焰流動方式上看,銀時完全有能力將它復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