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膽毛
皺著眉頭，沉默不語，徐回大手一拍，按著交州輿圖，拇指甲蓋擦著大勾弧一般的海岸線。
距離入河口附近的崗哨島嶼遇襲已經過去整整七天時間，綜合各種訊息，此番陸氏水軍南下襲擊和徐回猜測的差不多，導火索便是賀家傳出的九德郡謀奪魚尾島的風聲，還傳的有模有樣。
看樣子，觸碰到交州大族陸氏的底線了，又或者防止九德郡日後在背後搞鬼搗亂，乾脆直接出動水軍掐滅隱患，反正陸氏水軍家大業大，就當是派出一支艦隊前去南洋觀光旅遊一趟。
九德郡地域狹長，大江大河本就沒有幾條，能夠容納百斛以上舟船行駛的僅有各自流經陽遂縣、越常縣的兩條河流，如今二十幾艘清一色的戰船，超過兩千敵兵的巡邏封鎖，唯有傳遞消息的木舟小艇來去自如地靠岸下海，還得控船老手保持十二分精神，生怕翻起一個巨浪把船拍翻了。
如今，護南鎮軍主力部隊完成部署，后營和將軍衛曲全副武裝，隨時可以出戰，本在林邑國的南下部隊一營兵馬加快返回速度，已經過了南陵縣，這一兩日便能抵達，城外以項亢中營為老底子的首批歸順新兵大致重整完畢......可戰兵卒約有五千。
一旦出戰，拳頭部隊必然是后營和將軍衛曲，精銳預備隊是正在北上的劉曲右營，老中營擴充后的部隊人馬多了，可是操練時間不足，隊列配合尚缺，真要到了真正廝殺的緊要階段，八成戰鬥力有所下降。
另外一個現實困難是五千兵馬無法踏浪行軍，搜羅九德郡大大小小的舟船，也無法一次性把五千兵馬投到海上戰場，況且如今還是陸氏水軍縱橫九德郡外海海域，擁有絕對的入河口控海權。
徐回嘆了一口氣，家底還是過於貧瘠，連十幾艘戰船都掏不出來，被動堵在地上受氣，頗有幾分窩囊，只能眼巴巴地指望老魚頭簡遇、李鉤儘快率領武裝船隊南下支援，配合遊盪的毛達，哪怕只能逼得陸氏水軍放鬆入河口的封鎖，那也是極好的。
不過，徐回也並沒有太過灰心，水戰局面能夠維持這般局面，實在出乎他的意料，毛達不僅在遇襲當日單船直衝，掩護搭救了幾十名崗哨島嶼兵丁，隨後還指揮幾艘大船來回穿梭，忽閃忽現，和陸氏艦隊在茫茫大海玩起捉迷藏。
可是，終究並非長久之計，再過幾日，想必陸氏艦隊的統兵官就能瞧出端倪，大致摸清虛實，再難像現在這般牽著敵人鼻子走了。
「將軍」蒲侗的闖入打斷了徐回的思考。
「什麼好消息，把你高興成這個樣子？」轉過身來，徐回瞧著臉龐漲得通紅的蒲侗，不由打趣道，心中又確實有幾分好奇。
「那個叫毛達的，一把火燒了十幾艘陸氏戰船！」蒲侗激動地揮舞著手中的軍報，以前他僅僅粗略知道船隊中有一位名叫毛達的船長，打從今日起，算是牢牢記住這個人，恐怕將軍也會另眼相待。
徐回心中大驚，明明知道如此緊要的戰事軍報，底下人絕對不敢虛報亂報，可是又有幾分難以置信，剛剛還愁到抓耳撓腮，眨眼間就被解決了？
直到那面隨著軍報一同送來的旗幟呈了上來，小半面都被燒毀了，勉強看清殘留的幾撇筆畫，用手一捏，捏出淡淡水跡，應該掉在海里泡了一段時間。
四天前，毛達船隊在躲避陸氏戰船追逐的過程中，其中一艘大船撞上暗礁，只能棄船，導致船隊戰力大降，要知道毛達手上本就沒有幾條大船，然後第二天就沒有出現在陸氏水兵視線中，肯定是害怕遠遁了。
歲尾將至，那支騷擾煩人的九德郡船隊不再出現，二十艘陸氏兵船停泊靠岸，準備喜氣洋洋過個年。
潮漲風吹，海風越來越猛，黑白交加之際，幾艘大船，以及尾巴拖拽的一隻只木排，逐浪隨風，猛燒起來，頓時大火衝天，仿若一個火焰巨人攤開雙手朝著幾十艘陸氏兵船熱烈擁抱。
此番，毛達可謂是膽子生毛，故意撞礁損壞大船，掏空尚未運回九德郡城的各種油料，最終還把幾乎所有大小船隻「付之一炬」，豪氣衝天。
大船、木排堆滿了油料和易燃之物，燃起的熊熊大火驚人，撞進幾十艘陸氏兵船內，原本歡喜過年的陸氏水兵又無法及時滅火，火勢開始蔓延，一艘船、兩艘船、三艘船......
終於，木板炸響，黑灰升起，旗幟掉落海中，如此熊熊烈火之下，靠近不是熏死便是燒死，就連留守看船的水手都只能慌亂跳船保命，救火已經完全不可能了。
戰局不可逆轉，水軍校尉陸興也沒有辦法，只能選擇率領尚未著火的幾艘船先行離開，避免堵在島上成為案板魚肉。
察覺敵軍殘部逃離，毛達的膽毛又長高几寸，領著僅存的兩艘大船，快刀直插，憑著船小靈活的優勢，瘋狂靠近，接舷近戰，竟然俘虜一艘千斛大船。
護南鎮軍水軍的歷史上將會記住這麼一場戰役，記住這麼一號人物！
事實也正是如此，此刻的九德郡城，聽到水戰消息，眾將陸續趕來，紛紛慶賀，不少人還在打聽毛達究竟是何人，他算是嶄露頭角了。
慶賀過後，眾人見到將軍沉默不語，腦袋靈活之人想到了什麼，也逐漸安靜下來。
幹掉了這支陸氏艦隊，就不是撕破臉皮那麼簡單，真是要刀兵相見，不見血都不行了。
在交州地界，交州大族陸氏是個龐然大物，哪怕護南鎮軍和九德郡合併，算得上交州排名第三的大勢力，真要對上陸氏，尤其是不死不休的對峙，壓力非同一般。
「派人去嘉獎毛達，同時給老魚頭傳信，讓他們加大探查交趾郡動靜，以及擇機而動。」徐回道，又補了一句「若是事不可為，不必勉強。」
先前催促老魚頭簡遇率領船隊南下是打破九德郡外海域的封鎖，不能被陸氏艦隊堵住，如今已然解圍，不必著急催促，畢竟陸氏水軍遭此一敗，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更為瘋狂舉動，小心撞到槍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