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十六條船
撞擊礁石的蕩蕩海浪聲，海風吹過大船甲板，捲起長長的披風，老魚頭簡遇披甲按刀，看上去嚴肅無比，目光掃過身後這支武裝船隊，若是身旁人細心觀察，不難發現按著刀柄的大手並不自然。
整支船隊共有十六條船，大小不一，分別是一千斛、五百斛、三百斛，全是海船改裝過來的，算上帶刀的槳手等，將近九百名水兵......實在寒酸了些，怕是連陸氏水軍的零頭都比不上。
要知道，單單是那支在九德郡外海域被毛達驅船放火，燒得僅剩幾條船狼狽逃回舟島的倒霉艦隊就超過兩千兵，在整個陸氏水軍的佔比也不過十分之一。
風從東北方吹來，勢頭漸漸大了，李鉤抬頭望了望天色，似乎十分滿意，不由哼起幾聲老家的捕魚調子。
「起風了！」老魚頭簡遇頭也不回道，不知道是對著誰說的，「好大的風......」前一句語氣平淡，后一句透露著興奮、激動之音，像是在賭桌上壓上一切的紅眼賭徒。
自從接到將軍的命令，簡遇、李鉤火速召集武裝船隊，儘快南下救援，打破陸氏艦隊對九德郡外海的封鎖，可是魚尾島本就在陸氏水軍大營的眼皮子底下，這段時間魚尾島又加強南下商船的查控，好不容易才在前天駛離魚尾島，各船陸續集結成大隊伍。
誰料到，剛出魚尾島，九德郡傳來最新消息：毛達一把大火將那支陸氏艦隊擊潰，九德郡外海再無敵船。
對於毛達此人和小丘島船隊的實力，簡遇、李鉤還是了解的，正是了解，心中驚訝的程度才無比強烈，徹底被刺激到了。
「各船準備完畢了！」李鉤走過來道。
「李鉤兄弟」老魚頭簡遇轉身望著這個同樣帶有幾分興奮的頭領，雖然在船隊指揮隊列中，兩人平級，甚至這個小個子常常謙虛向自己討教，連這次戰鬥都讓自己為主，甘心為輔，可是論起在將軍面前說話的份量，自己絕對差上一大截，「真要背鍋，大家一起扛著！」
這次襲擊是簡遇、李鉤的擅自行動，若是真要扯上去，七拐八拐，也能勉強說是得到了將軍的命令，畢竟將軍命令中有那麼一句「擇機而動」，對於遠在魚尾島的船隊，他向來是給予很大的自主權，況且是在如今陸氏水軍動武的情況下。
得知毛達解圍九德郡外海后，簡遇、李鉤沒有再像此前那般著急南下，而是按照吩咐探查交趾郡的動靜，距離最近的舟島守兵的艦隊異動自然傳到耳中，並且根據艦隊動向，猜測他們是奔著九德郡去的。
起初，簡遇想不明白為何要從舟島抽調兵馬，可是舟島艦隊南下一天後，北邊仍舊沒有任何動靜，又派出小艇探查舟島防衛，一個大膽的想法閃在腦海，抹都抹不去。
交州大族陸氏控制的諾大海域，卻少有長期在某座島嶼駐軍，哪怕貿易航道上的島嶼，也是巡邏守衛，卻在舟島長期駐紮一支兵馬拱衛。
舟島，舟船之島！
舟船，只看最終結果，凡是能夠讓人浮在海面就行，拿塊大木板說是一條船也是可以的，因此造船並不難，大多數沿海漁民都懂些技藝。
尋常漁民村落能夠打造捕撈漁船，可是絕對無法造出遠洋商船，更別說是標準的水軍戰船。
交州並不只有一處船坊，而舟島船坊卻是其中規模最大的一座，承繼孫吳時期的完整造船技藝，擁有大批船匠和役工，經過百餘年的發展，千斛級別的大船是標準產品，甚至造過五千斛的巨型海船，而且數量不止一艘！
目前護南鎮軍武裝船隊所用的船隻多半是海船改造而來，也有少部分是漁船，先不說船的質量，這些船隻大小不一，船速快慢不等，作戰難以有效配合。
其實，早在見識過木蘿寨的雄厚財力，以及知曉類白勝雪的白瓷的價格多麼昂貴，老魚頭簡遇便提出過統一船隻型號的購船計劃，最好有機會收購一處私人船坊。
那時候，徐回也不好打擊老魚頭的積極性，反正手頭也有錢，若是老魚頭真能找到合適的船坊，只要價格不是高得離譜，那麼買下來也不是不可以。
不過，一切變化得實在太快了，林邑侵襲、九德郡淪陷、海猴子襲擊、九真郡突變、陸氏和賀家......本就希望渺茫的船坊事宜擱置下來了。
現在，一個天大的好機會擺在老魚頭面前！
造船，無非是匠人和大木，恰恰舟島船坊，要人有人，要木有木，還都是優良品，令人垂涎欲滴，這個險值得一冒。
況且，前兩日南下的舟島船隊足有三十艘大船，據簡遇所知，舟島守兵多年來也就保持兩千人左右，有減無增，並且兵卒幾乎沒有經過戰事，戰鬥力低下，最多是操控船隻嫻熟。
十六條船，九百名精銳好手，只要靠岸登陸，簡遇就有八成把握能夠重創舟島船坊，掠走一批世代造船的匠人......想想日後率領幾十艘千斛大船的威風場景，真是激動。
「揚帆，開漿！」
隨著老魚頭簡遇正式宣布，各船很快動了起來，水手們順著風勢轉動著桅杆帆布，借風助力，很快船頭的方向保持在正西，乘風破浪，驅散黎明海霧。
先頭的斥候船已經探清前方海面，不必擔心攔截，況且就算此時迎頭撞上一支敵軍艦隊，到了這個時候，簡遇、李鉤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衝上去，短兵廝殺，狹路相逢勇者勝。
船隊在海上行進一路無事，不斷靠近舟島。
按道理來說，舟島作為交州大族陸氏最為重要的船坊基地，防衛不該如此鬆懈。可是島上駐兵匆匆被水軍校尉陸興臨時抽調，日常的巡邏安排徹底打亂，一時半會根本無法恢復或重新編排，況且多年來這片海域都是平安無事的，交州上下，乃至延伸到南洋地區，誰不知道舟島背後的東家是交州大族陸氏，以及元江口的陸氏水軍並不遙遠，只要得知船坊出事，必定會南下救援，大大地震懾不軌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