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精神病院貌初現
林間幽靜,晨光穿過層層秋葉,照在河邊對弈的二人身上。
二人具是一頭白髮,男子頭髮斑白,亂糟糟的塞在帽巾中,臉上有些煤灰似的東西,穿著打補丁的衣服,跟乞丐似的磕磣,行為舉止也粗鄙的讓人沒眼看。
比如說……一邊下棋,一邊摳腳,這味兒快趕上烤魚了…
女子眉發皆是毫無生機的灰白色,放在若姑射神人般的容顏上卻意外的和諧,披著件破破爛爛的蓑衣,看樣子再放個幾年就能換500塊+錦旗了。
那女子也是個神人,在腳臭中還安然自若的下棋,根本不在乎對方乾的是摳腳,挖鼻…還是掏耳朵。
二人下了一晚上棋,慧清本來只想逗逗新來的弟子,閑漁子本來也只想討個樂子,沒想到二人一盤棋下了一晚上…
準確來說,是閑漁子被這個自稱慧清的人纏了一晚上。
他輸一局,就要再來一局。每一局都要閑漁子給他解釋來解釋去,閑漁子煩了想走,他也不讓。
後來閑漁子被整的沒脾氣了,心想反正都是孤寡老人,下個棋就下個棋,一下就一晚過去了。
慧清落個子,給一恰好路過的妹子看著,那妹子張口就打斷道。
「你這步棋走錯了,應該放到那顆白子的左側。」
那女的容貌俏麗,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裙衫,舉手投足宛若一隻蝴蝶,聲音也很好聽。
「觀棋不語,君子者也。」閑漁子沉聲道。
下個棋你擱那叨叨啥?
又不是你下…
「你什麼意思?你是說侯師叔是小人?我告訴你們你們要引氣入體還得求著師姐呢!」跟在女子旁邊的姑娘橫眉怒目。
這姑娘脾氣挺沖,看樣子智商配不上這沖兮兮的脾氣。
「人家又沒說,你自己認的。」慧清從腳趾縫裡摳出一團黑泥,彈彈手指,噁心的倆姑娘條件反射的皺眉。
他下棋爛歸爛,那也不能隨便來個人就說。
現在的弟子,越來越狂了。
「大膽!不過兩個凡人還口出狂言,七老八十了還想來求仙,恐怕沒引氣入體就要老死了」
侯虹身側的那姑娘繼續挑釁。
這姑娘估計是修鍊洗髓時把腦子當垃圾洗出去了,張嘴閉嘴就指責人。
他慧清確實不講禮節,但跟他下棋的人還沒有講什麼,也沒礙著外人的事,總歸輪不著她說。
再者,要說他粗鄙也認,可指責他年紀大算什麼?
他想年紀大嗎?
「你這句話便說的荒謬了。」閑漁子頂著自己那張打頂了二十有五的臉和藹一笑,笑的…分外慈祥。
「人在嬰孩,氣專志一,和之至也,物不傷焉,德莫加焉。所以,孩童修道因為少思無念,純然不雜,進展很快。
人在少壯,血氣飄溢,欲慮充起。就如同你二人斤斤計較他人無心之語,道旁見人下棋都要摻和兩嘴一般,外物侵擾你們的精神,所以德行衰退,自然難以在道途上走太遠。
而人在老耄,欲慮柔焉,體將休焉,物莫先焉,雖然比不上嬰孩時期,但相比少壯也算的上閑靜,所以莫小瞧老者,老者的道心比你想來平靜許多。
修道在於修心,沒有道心和有道心這是一層差別,強行賦予差別和將萬物看做等同的有是你所認為的差別,那麼任何人之間都有思想精神上的差別,你又何苦因為修為的事折辱他人?」
閑漁子還沒念叨完,侯虹就眼淚汪汪了。
整的閑漁子不知所措。
她幹啥了?她就說了幾句話!聽她說話頓悟的有,無奈的有,杠精的有,這咋還來個聽著聽著聽哭了的?
楊彥餓著肚子睡了一晚上,起來就看見門口林子里有幾個人影,揉著胃過來看眼,表情一瞬極其精彩。
「閑漁子?…這是?侯師叔您咋了?」
侯虹是逍遙宗內門弟子,被派來教導這些非正式弟子引氣入體跟簡單法術的。
說來她身世也挺崎嶇,本是一小家族的次女…
全家被黑門滅了,她被人救回逍遙宗,因為資質不錯成了內門弟子。
她沒有經過正式的考核,在某些方面不大適合逍遙宗,比如說過於計較規矩之類的…
但它畢竟是個孤女,又練了逍遙宗的功法,沒法轉修別的,只能留在逍遙宗。
「這位小友,我與閑漁子一見如故,邀請她下棋下了一夜,今早卻有這小輩打擾,閑漁子教育兩句,小輩便不樂意了。」
閑漁子沒開口,慧清卻笑道。
另個女子聞聲不滿:「侯師叔都入了內門,這位老大爺何苦咄咄逼人倚老賣老說她是小輩,想你這般引氣入體都得人家教,即便不道聲師長,也得喊師叔。修真界可不是凡間,不以年齡論輩分,而以修為論輩分。你這是不敬尊長!」
她話音未落,盛放黑子的瓦罐突然被頂高了些,接著一下子被掀翻到地上。
土地里冒出一個人頭來,周圍的地又震了幾震,好容易爬出個女子。
那女子剛爬出來時一身土塵,長發散亂,活像是老舊電影里詐屍從地底下爬出來的殭屍女鬼。
「師父,閑漁子。」
明真一上來就看見了坐地上的慧清與坐慧清對面沒精打採的閑漁子,先向二人作個揖後轉向被她嚇傻呆站那裡的侯虹幾人來。
內門弟子可能不清楚平時仙風道骨威嚴正經的掌門私下窮成什麼德行能把自己作成什麼樣,但肯定記著掌門真傳弟子,逍遙宗大師姐明真的容貌。
畢竟她三天兩頭給上一堂思想教育課,三天兩頭從地里鑽出來收拾個人,見著見著就認識了。
侯虹一見明真稱慧清為師父,心裡就咯噔一下。
完犢子,自己踢鐵板上了。
「休得無禮,本真人怎得不知內門還有什麼仗勢欺人欺辱到掌門腦袋上還說掌門是老大爺的侯師姐?」
「我逍遙宗雖然講物我齊一,攖寧逍遙,不受世俗規矩束縛,但也絕不可辱罵他人,詛咒他人道途斷絕!你莫不是把逍遙宗當家了,掌門長老都得讓著你不可?
你辱罵掌門倒也無事,家師道心穩定,你倘若欺辱了個尋常弟子,弟子求告無門壞了道心,你這是多大的罪孽因果?」
明真一面厲聲斥責侯虹二人,一面掐個去塵訣將自己從地下女鬼變成那個清爽乾淨嚴肅清冷的大師姐,轉變之快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學過京劇。
說來明真此人也好玩,弟子犯錯她質問弟子以為逍遙宗是他們家嗎,弟子拜入宗門她卻又說要把逍遙宗當家看。
「尊師重道是應當,然而尊重不代表盲從,即便是師長也不應當把打擾小輩行事看做理所應當,不慈也是一種罪過。你們既然自居師長,便應當盡了師長的責任,以身作則,而並非辱罵…」
「你若要與我談規矩禮法的那些道理,要求宗門裡規矩森嚴如你原先亡卻的家族一般,那請你與祖師爺講去。
按你這規矩來講,堂堂掌門用什麼態度對你們,你們也得乖乖受著,斷不可無禮。」
明真說罷,微微一招手,一把巨大的,閃著寒光的,改良過的,挖掘機機械臂飛過來,她單手抓住自己的本命法器,沖二人一笑,道:
「挖掘機技術哪家強,真元逍遙找明真。」
她舉起逍遙宗煉器大師煉製的極品法器,表情嚴的說道:「你們既然說不論年紀排輩分,要論修為實力,那就別怪本真人代師父上場,以金丹欺負你們…」
看著明真那泛著寒光掛著土的挖掘機機械臂,二人縮縮冒冷氣的脖子,對視一眼踏上飛劍就跑。
看她們那纖細的劍與晃晃悠悠宛若雨中梨花的姿態,閑漁子心生好奇。
「不怕掉下來嗎?」
話罷,早就飛遠的二人一個踩空…
「閑漁子吶,你怕不是跟這御器御劍的有仇吧?」楊彥沉思半晌,認真問道。
「沒仇,隨口一說,別在意。」閑漁子乾脆利索的道。
二人這邊在咒人家御劍摔下去,那邊的明真念叨慧清念叨的卻讓他生無可戀。
「師父,您這是從哪兒回來,又穿成這德行…難怪弟子認不出您來,您這真沒必要我跟您講…
您即便是出去遊歷成這德行,遊歷回來,為何不徑個回主峰,非過來到外門拉人下棋是不?您是不是又偷了祖師爺的酒不敢回去?」
明真義正辭嚴的譴責師父。「師父,身為掌門,您應當肩負起掌門的責任來,不能胡鬧。」
「掌門的責任是個啥?比如說…讓俊逸的我變成中老年大爺的模樣顯現威嚴?得了吧,年紀大也有為老不尊的…」
慧清聳聳肩,挑著眉,表情特別不稀罕。
當年他師父智璋在秘境里受了傷,不得不退下來傳位給他,他當年年紀小長著個娃娃臉,才金丹修為,別人擔心他鎮不住場子,乾脆讓他變成仙風道骨老道的模樣去唬新弟子…
後來的幾百年內他好不容易修到化神,覺得自己不用靠臉也能鎮的住場子后變了回去,結果所有人都不認識他了…
他不得已,只得繼續維繫這樣,但變幻容貌時間長了,精神就不大對勁,老把自己整的邋裡邋遢…
明真聽著自家不著調的師父扯淡一臉無奈的收回長劍,瞪了師父一眼。
「靠譜的人青春靚麗也能鎮住場子,但關鍵是您不靠譜吶!您還要我怎樣?」
想當年,她意氣風發正少年,天資過人,土系天靈根,當的了穿山甲,乾的了土地公,自從給慧清看中收了弟子,沒授真傳時就開始為宗門的事勞心勞力。
這邊弟子打架,她從地里鑽過去拉架,那邊長老吵架,她從地里鑽過去講理…總之,她一個好端端的美少女成了鑽地機器人。
現在,身為萬宗之首逍遙宗掌門真傳大弟子,在掌門不靠譜,長老精神病,祖師坑徒孫的情況下,日夜操勞,日理萬機,連去秘境的時間都快沒了。
全怪她師父!
「先不說別的,至少您得曉得宗門裡多了個長老吧?您回來也得幾天了,連多了位太上長老都不知道。您總得登門上拜帖吧?身為掌門……」
明真的苦口婆心被慧清打斷,只聽慧清道:「為師知道…」
「您曉得?曉得是誰不?」
明真見他眼珠子亂轉像是要開始瞎編,在他開口前冷笑。
「甭編了您,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什麼?你被封為太上長老了?」
「去您的,是方才與您下棋的那位。人家的峰頭就在師祖逍遙峰旁,改名為太易,以前您每次偷酒逃跑必經那兒!」明真恨不得改投師門。
殺馬特派中二派吃瓜派都比逍遙宗靠譜!
「…我忽然覺得這個宗門沒啥前途…」閑漁子聽著不遠處師徒二人的互撕感嘆道。「上樑不正下樑歪吶。」
「其實我覺得,明真師叔挺靠譜的…除了用挖掘機當本命法器外…」楊彥弱弱的說道。
「其他人呢?」閑漁子反問道。
「其他人…其他人…我不是還沒見著嗎?」楊彥扶額。
「尊者您千萬這麼想,弟子跟您講,逍遙宗是普天之下最正經的宗門了,每個弟子都兢兢業業…」給奇葩長老宗主掌門大能尊者祖師擦屁股
明真聞聲趕忙幾步過來解釋道。
這個宗門什麼都好,凝聚力也挺強,但是,一旦凝聚,就是一群奇葩搞party,她真覺得宗門應該叫奇葩宗。
「是,你說的對,宗門很有前途。」閑漁子見她有做演講的意圖,連忙打斷她濤濤如江水東流不絕的話。「你為了宗門前途而奮鬥去吧,我要回太易峰補覺了。」
閑漁子看明真這話頭估計止不住了,尋思著留明真師父吸引火力,自己回太易峰補覺。
明真恭敬點頭,道。「那弟子稍後再去拜訪您。」
閑漁子此時已經走遠了,聞聲腳下一歪,險些崴腳。
拜訪個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