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馴馬
秦笑面色一滯,隨即也尷尬笑兩聲。想著雲盞這樣對他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心裡又很快平衡過來。
那原本趴在地上裝死躺屍的藍毛鸚鵡得了令,立刻從地上彈跳起來,目光發亮,炸毛般的飛過來。
嘴裡應兩聲,「好嘞,小爺去出趕,出趕!」
看這樣子,似乎很是興奮,經常做這種事。
坐在桌上的秦笑猝不及防被藍毛鸚鵡一啄,啄到額頭,疼得呲牙,冷吸一口氣。
秦笑連忙伸手按住額頭,想也不用想。這麼疼,這鳥嘴這麼利,定是破皮流血了。
「哎,你這死鳥,還真來啊!」跳下桌,疼得他退後一步,皺眉連連臭罵。
鸚鵡啄他一下,正好報了拔毛之仇,樂得正歡,又無人阻攔,哪肯放過他。是以又扇著翅膀向他撲去。
「去出,去出,開滾,開滾!小爺啄死你,死你!」藍毛鸚鵡嘴裡還不停叫囂,又上前啄他。
須臾,一聲尖叫怒罵響徹在雲院四周,聽得人心神一顫,不敢靠近。然後便見一抹錦色身影迅速翻出院外,一陣輕煙兒似的落荒而逃。
院內,青葉掩映下,一片綠影。
雲盞抬眸,淡瞥了眼慌不擇路的人影,嘴角輕勾,霽顏清笑。似幽似竹,彈指一瞬。若雲若冰,變幻無常。
「相爺,夫人來了。」片刻后,門外,一人低頭稟報道。
聞言,雲盞放了書,抬眼瞥向院口,眼神一動,眉尖幾不可查地跳了跳。
心裡似已預料到不會發生什麼好事。但還是壓了壓心裡的驚異,恢復神色,淡應了三字,「知道了。」
坐在石凳上,等了許久,也不見有人來。
心裡微疑,這有些不合常理,便轉頭淡問:「人在何處?」
那人見問,又如實稟報,「回相爺,夫人搬了好些貴重物品,徑自去往房裡了。說是要住在這裡,不回去了。看夫人臉色,似乎…不太好。」
最後一句話,那人聲音不自覺微低了低。
他也大概清楚發生了何事,或者說相府上下都明白髮生了什麼,只是並未擺在明面上來。
聽此,雲盞抬手揉了揉眉心,半響,放下手。眼裡已然一片清幽,拂手道:「罷了,任由她去。好好侍候著,別出什麼差子。我晚些時辰再去看她,等她氣消了,也就沒事了。」
這些戲似乎時常在這裡上演,除了一開始讓他上心認真指點,到後來也只剩下苦惱無奈和煩心。
院外的人應聲退下,院里又恢復了寧靜。
枝葉輕展,涼風颯颯,其間多了几絲細細的沉悶和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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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場,驚雷滾滾,雷聲陣陣。波濤翻湧,驚濤駭浪。一下一下拍打著牆欄,似要騰躍而出。
所有的一切驚駭卻在一個空靈的響指下霎時間恢復平靜。
萬里無雲,晴風吹拂。馬兒各自散在一堆,低頭吃草,時不時發出幾聲低鳴,努一努馬嘴,撅一撅馬蹄。
馬兒集散邊緣處,一短褐粗藍布衣,身姿挺拔如竹的人立在牆角。執鞭抱臂,斜靠在牆邊,眼裡含著一抹悠遠與思索看向遠遠吃草的駿馬。
牆角陰影落下,遮擋了幾許漸暖的初陽。
這場景,安詳自在,莫名和煦。
想起以前,她與戰馬們一同除敵懲奸,一起相伴為友;一起奔騰營地山嶺;一塊兒夜宿溝壑。那些馬兒是她半個朋友,半個戰友。
可是,這一切卻在一夜之間成了過往,泯滅於過去。血流成河,屍骨無存。都細細密密地碎了一地,飄散於雲空,沉入地底。
慕槿緩緩收回眼神,連帶著思緒一併收回。
眼神一晃,目光便微微停住。低了頭,看向腳邊的青草,眼裡劃過一道幽光。
這裡的圍欄目測三尺來高,雖說憑她的身手翻出去不是問題,但這裡的地形地貌她不熟悉。即便逃了出去,也很快會被抓回來,到時候可不是死罪那麼簡單。
慕槿斂了斂神,蹲下身來。看著及膝的一團綿綿嫩草,目光一定,隨手扯了一根放在鼻尖細細嗅聞,眼裡帶著一片思索。
放在齒間輕嚼一口,味道微澀,淡苦。入舌有些熟悉。
慕槿輕捏著嫩草,仔細想了想,忽而腦中靈光一現。一口呸出嚼爛的鮮草,站起身。
目光由近至遠眺望一番,腳步微微挪動,繞著馬場邊緣低頭細細搜尋一陣。
似乎得到了什麼肯定的答案一般,慕槿止住步伐。又蹲下身來,扯起一叢與先前嘗試相似的綿草,一叢接著一叢,全都往懷裡扔。
一手不停扯,一手緊夾著一簇簇半臂高的茵草。好在前些日子下了細雨,現下地軟多濕泥,讓這些草離窩也不費多大力氣。
扯了片刻,嫩草已被堆在地上成一座小山丘,陽光下露珠閃爍著晶瑩的白光。
慕槿淡蹙著眉,抬手拭了拭額間的細汗。忽地耳後一動,聞一陣輕響,眼前也慢慢出現一片陰影。
她心裡一疑,起身,轉頭。
一個面容清致,品貌端莊,七分溫和韻美,三分嚴肅認真的女子正騎在一匹馬上,目光清和又略帶疑惑地看向她。
看著年輕溫婉,卻又多了幾分風韻成熟的美感。一襲碎藕織錦紈素裙迎風飄逸,腰間繫上素絲帶,頭髮盡數盤起,插了一支碎玉寶藍簪,盡顯乾淨利落。
觀其眉眼間難掩的貴氣,看著三十來歲,有幾分熟悉。且還能自由出現在這馬場上,慕槿心思一轉,便知這是某個得罪不起的人物。
慕槿這不知這個女人為何來了此地,還騎了一匹馬。看這匹馬兒身上的黃棕顏色,栓的一條黑色卷紋韁繩,心裡對她的身份有幾分猜測。
但還是憑著她身上那份貴氣,那年輕的面容,慕槿面色平靜,低頭拱手行禮。「小的見過貴人。」
話語間也是乾脆利索,毫不拖泥帶水,全然一派男子英氣作風。
騎在馬上的女子神情微微一變,眼裡帶著一抹驚訝和淺笑。卻沒說什麼,微點頭,算是應聲。
見著慕槿手裡還攥著一叢草。她似是覺著新鮮,也有些好奇,眉角微蹙,脫口而問:「你弄這些草做什麼?」
聞言,慕槿把頭又低了幾分,答道:「回貴人,小的這是在拔草。這些草馬兒吃了有益,若是再好好處理一番,定能效用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