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紙包不住火(上)
第七十七章紙包不住火(上)
臨近年關,蒼溟城下了好大一場雪,紛紛揚揚,飄飄洒洒,當真是銀色三千界,瑤林一萬重。溟劍宗內城多種植青松翠竹,經冬不凋,蒼勁挺拔,更有凌寒獨放的梅花,暗香盈袖,為即將到來的喜慶增添了幾分色彩。
無極殿裝扮一新,大殿上方掛上了一排排紅色的綢帶,椅子上也鋪上了紅色的錦褥,廊檐下更是掛滿了綴有紅色流蘇的琉璃水晶燈,就連外面的樹木都纏上了紅色的絹綢。夜晚來臨,各色琉璃水晶燈一一點亮,照的整個無極殿銀光雪朗,亮如白晝。蔣翊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無極殿,默默打量著周圍,看著眼前紅彤彤一片,想起去年他剛拿了星月魁首和司天晴在這裡相會時的情景,心裡忽然被刺了一下。
負責此事的弟子見他不說話,以為他不滿意,惴惴不安地扯了下站在一旁的馮時。馮時會意,上前一步說:「掌門,您看還有什麼需要更改的嗎?」
蔣翊站在門口,看著纏粘在樹枝上用紅色絹綢做的「花葉」,不悅道:「如此奢靡,不是溟劍宗門風,一切從簡即可。」
那弟子為難道:「端木長老特地吩咐過,說掌門和端木姑娘的婚禮一定要風風光光大辦,還說正月十五那天雙喜臨門,要在外面的廣場上設一座七層樓高的燈塔,要讓全蒼溟城的人都看得見。」
蔣翊聽的眉頭微眉,終究什麼都沒說,也不再看布置細節,轉身便離開了。馮時忙跟了上去,遠遠地沖那弟子點了點頭。
那弟子鬆了口氣,指揮著大家把臉盆大的紅繡球一個個掛在樑柱上,以作裝飾。
連下了三日大雪,很快便到歲末除夕。蔣翊新任掌門,領著一眾弟子祭拜溟劍宗歷代祖師,焚香禱告,大禮跪拜,各色酒水供品流水般送上來,蔣翊親自擺放在各位祖師爺的畫像前,一直忙到天黑才祭拜完畢。
祭禮完后祭品當即被撤下來,眾人移步到膳堂分食祭品,這是溟劍宗的習俗,每個弟子都有份,並以此為榮。大家聚在一起,三五成群,或坐或站,各自說著閑話,一改之前祭祀時的莊重肅穆,氣氛輕鬆愉快。端木和排隊領到了一杯祭酒,正小心翼翼啜飲,端木涵走過來,叫了聲:「叔治。」端木和忙放下酒杯,恭恭敬敬行禮:「叔父」。端木涵點頭,神情隨意說:「叔治,這幾個月辛苦你了,年後就去度支堂當差吧。」
端木和自從告發景白害的他被逐出師門后,便被調到外地以避鋒頭,待事情平息后才回來,誰都知道度支堂是肥差,端木和坐了這麼久的冷板凳,自是喜出望外,忙大禮拜謝。端木涵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勵他好好乾。
這邊杜大可和古月遠也在說起此事。杜大可搖頭說:「端木家真是越來越囂張了,公然破壞規矩,把端木和那小子弄進度支堂,意欲染指財政大權,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看溟劍宗遲早要姓端木!」又質問古月遠:「古長老,你怎麼會答應此事?」古月遠是度支堂長老,掌管著溟劍宗的錢財進出。
古月遠無奈道:「端木涵拿著調度公文,上面有掌門的印信,一切程序合法合規,我有什麼辦法,再說我執掌度支堂多年,區區一個端木和不過是跳樑小丑,不足為懼,放在眼皮底下倒更放心些。」
杜大可聽他如此說,只能算了,問:「掌門玉璽找到了?」
古月遠看了眼周圍,壓低聲音說:「哪裡,新刻了一枚印章,以前舊的不作數了,以後都用新的。」
杜大可露出吃驚的表情,「掌門玉璽果然丟了?」
古月遠小聲說:「丟了兩枚最重要的,一枚是歷代傳下來的掌門玉璽,還有一枚是開啟地下密庫的那枚黑印。」
這麼重要的東西,按理說應該是景雍貼身收藏,可是大家檢查景雍遺物時卻沒有找到,明明儲物袋完好如初,根本沒有人動過。景雍住的歸元殿都快被翻了個底朝天,兩枚玉印還是不見蹤影。
杜大可露出玩味的表情,半晌說:「聽說掌門和千機真人決戰前見過昭明君。」
古月遠意味深長說:「丟肯定是不會丟的,這種要命的東西,誰敢拿著。」
兩人都猜掌門玉璽十有八九是在景白那裡,不過誰都沒有說出口。
端木文琪吃了幾塊祭祀完的靈獸肉,算是沾過祖師爺的福,便離席去找蔣翊。兩人即將成婚,她一開始雖然震驚抗拒,但在眾多長輩親友的勸說下最後只能無奈從命,再說她跟蔣翊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對他並無惡感,心想兩人既要做夫妻,還是多親近些的好,找了一圈都沒找到,叫住馮時問:「蔣師兄呢?」
馮時知道蔣翊連夜趕去花青城了,卻不敢說,支吾道:「剛才各位長老上來敬酒,掌門多喝了幾杯,回去休息了。」
端木文琪便說:「我去看看他。」轉身就走。
馮時頓時急了,忙說:「掌門不在觀塵殿,去圍屏山泡溫泉了。」
端木文琪只好作罷,回到席上繼續和大家說笑閑談。
蔣翊在元日這晚趕了半夜的路到花青城去看司天晴。司天晴懷孕七個月,肚子已經很大了,只能側躺,睡夢中察覺有人在摸自己肚子,睜開眼睛發現是蔣翊。蔣翊看著她笑,「吵醒你了?」
司天晴轉頭看向窗戶,只見外面一片漆黑,風聲一聲緊似一聲,問:「什麼時辰了?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蔣翊扶她坐起來,又拿了個軟枕墊在她腰下,「突然想你了,等不到天亮。」
司天晴又是感動又是心疼,嗔道:「你新任掌門,又是過年,不知多少事要處理,分身乏術,晚幾天我又不會說什麼,外面颳風下雪的,何必頂風冒雪大半夜的跑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多霸道呢,一點都不體諒你!」
「知道你心疼我,只是趕個夜路而已,不算什麼,倒是你肚子這麼大,辛苦了!」
司天晴撒嬌道:「懷孕真的好難受,我都變醜了,根本不敢看自己。」
蔣翊忙說:「胡說,懷孕的女人最美了,全身上下都在發光。」
司天晴明知他是逗自己,還是忍不住笑了。
蔣翊掀開被子,也鑽了進去,兩人半躺著說話。
不知什麼時候風聲停了,窗外露出一點微光。蔣翊調了碗瓊玉露端給司天晴,看著她喝完,說:「天快亮了,我該走了。」
司天晴抱著他,依依不捨說:「才來你就要走嗎?」
蔣翊親了親她,嘆道:「今天是新春元日,上午要接受弟子們的道賀,下午還要去劍冢祭拜,不得不走。」
司天晴知道他身為一派掌門,肩負重責大任,不能耽於兒女情長,能頂風冒雪半夜來看自己已是極為難得了,只得起身,堅持送他出了大門,這才悶悶不樂地回了房。
蔣翊見她走了,臉上溫柔神情頓變,看著陳開、甘棠冷冷說:「你們倆照顧好夫人,外面人多嘴雜,這段時間想辦法別讓她出門,要是驚擾到夫人,唯你們是問!」
陳開、甘棠只能躬身應是。等他走後,陳開見左右無人,小聲說:「整個東海的人都知道掌門要娶端木姑娘,這種事怎麼瞞得住?紙包不住火,到時候怎麼辦!」尤其是司天晴還懷著孩子,萬一有個閃失,他們擔不起這個干係啊!
甘棠也在犯愁,說:「能瞞一時是一時,等孩子生下來就好了。從今天起,大門緊閉,除了從溟劍宗帶來的自己人,其餘雜役幫工全部辭退,省的走漏了風聲。」好在現在正值節日,司天晴若是問起來,她就說大家回家過年去了。
蔣翊一路御劍疾飛,回到溟劍宗時天已大亮。雪也停了,雪后初霽,初升的陽光照在皚皚白雪上,紅裝素裹,分外妖嬈。天公如此作美,吳承繼的心卻如墜冰窖一般。大年初一他被執法堂的人帶到蔣翊面前,「啟稟掌門,已經查明了,昨晚靈獸棚之所以起火,都是吳承繼失職造成的。」
吳承繼辯解說:「我沒有,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昨晚本不該我當值——」
執法堂的人打斷他,喝道:「證據確鑿,你還敢狡賴!」
蔣翊趕了一夜的路,正疲憊不堪,看了吳承繼一眼,說:「按律該當如何?」
「流放庫亞灣充當苦役。」
蔣翊點了點頭,揮手讓兩人下去。
庫尼灣乃是極北苦寒之地,充當苦役就是每天跟海中妖獸搏鬥,獵取妖丹外皮筋骨等物,一不小心便要葬身妖獸之口,辛苦不說還十分危險。吳承繼聽的流放庫亞灣,頓時面無人色。這些日子他一直飽受排擠打壓,原以為忍忍就過去了,就是被調去看管靈獸棚也忍了,誰知端木家如此心狠手辣,根本容不得反對者存在,竟是要他死!
他一出來就被執法堂的人用鎖靈繩捆了,又收繳了他的法器,關在地牢里。第二天便被兩個弟子押著離開了蒼瀾島,來到鹽江城港口,三人要在這裡搭船前往庫亞灣。庫亞灣乃偏遠苦寒之地,每隔三天才有船。吳承繼耐心等了兩天,等押送他的兩人放鬆警惕時,當晚在他們喝的酒水裡放了迷魂丹,迷暈兩人後逃跑了。
吳承繼以為逃出生天,奔跑在深夜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忽然一把劍從后射來,插在他腳下的磚石地面上,劍柄猶自震顫不已。他忙回頭,認出是押解他的一個師兄,只知道姓趙,不知道具體名字。
那趙師兄說:「吳師弟,你也太小看別人了,以為幾瓶養元丹就能收買我嗎?我之所以替你解開鎖靈繩,不過是想看看你這麼費力討好到底想幹什麼罷了。」
吳承繼只覺萬事皆休,他才築基中期,本就不是對方對手,何況沒有法器,心如死灰說:「趙師兄,你殺了我吧,我寧願死在你手裡,死在這裡,也不願死在萬里之遙的妖獸腹中,死後魂魄連故土都回不得。」
趙師兄靜靜看著他,半晌問:「你打算去哪兒?」
吳承繼苦笑道:「再說這些有什麼用,我本打算去找昭明君。」
趙師兄面上露出訝色,「你跟昭明君有聯繫?你知道他在哪兒?」
吳承繼說:「我聽說有人在晉原城的拍賣行見過昭明君,只要想找總能找到的。」
趙師兄問:「你身無分文,怎麼去晉原城?」
「世上無難事,只要想辦法,怎麼都能去。」
趙師兄沉默不語,忽然扔給他一把劍,背過身去,說:「你走吧。」
吳承繼接過劍,發現是自己被收繳的法器,激動不已,朝趙師兄行了個大禮,怕遲則生變,不再廢話,轉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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