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謀6
劉芳和劉壹離開了皇城,到了內城中的一家綉庄,換了一身衣服出來,隨後又在外城的一家布莊中再次換了衣服出來。
劉壹看了看身後,對劉芳道,「閣主,身後一直有人跟著。」
劉芳淡淡一笑,「跟著就跟著吧,不必多管。」
劉壹點點頭,也就真的沒有多管了。
「阿依她們準備的怎麼樣了?」
劉壹回答道,「已經準備好了。」
劉芳點點頭,「那就好。」
說罷,她就沒有再說什麼了,帶著劉壹出城,到了京郊的一處農莊中住下,當天夜裡就從後門走了,進了山。
…………
宣京四皇子府
慕容瑋歇了一覺起來,正跟通房丫頭在廝鬧,卻被張東給打斷了。
慕容瑋揮揮手,讓衣衫不整的通房丫頭下去,坐在榻上,等著張東回稟。
張東低著頭恭謹的道,「我們的人跟到京郊外的農莊處就失去了他們的蹤跡,不過,從他們走的路線判斷,他們是進了山。」
慕容瑋想起回來之前的那一段山路,倒也沒有覺得奇怪,「嗯,我知道了,派人盯著沛城那邊的糕點鋪,尤其是她的弟弟,一定要給我盯好了。」
張東躬身應下,「是,殿下。」
慕容瑋臉色微沉,看著牆上的畫,沉默不語。
要是實在不行,那就只能殺了他們了。
…………
再說劉芳這裡,回了沛城后,就去沛城郊外的農莊里接了劉筠,帶著他一起去了岩城。
岩城是宣國和燕國交界的邊城,這裡有一家整個天下都聞名的劍樓——鍛劍樓。
這座鍛劍樓所出的劍那是所有愛劍,好劍之人最想要得到的寶貝。
只是,鍛劍樓有一條規矩:十年出一劍。
至今已經百年的鍛劍樓,總共也才出品了不到十把劍,可這十把劍都是天下聞名的寶劍,讓所有人都趨之若鶩。
劉芳帶著劉筠站在鍛劍樓的門前,她心裡想的是:十年才出一劍,這鍛劍樓,平日里,到底靠著什麼活著?
劉筠卻看著鍛劍樓的匾額,問劉芳,「姐,咱們有鍛劍樓的拜帖嗎?」
嗯,還差點忘了,鍛劍樓還有一個規矩:非鍛劍樓拜帖不見。
意思就是,沒有鍛劍樓的拜帖,是不能進去的。
那有人肯定就會很奇怪了,這鍛劍樓自己的拜帖,別人怎麼獲得呢?
其實很簡單,認識鍛劍樓里的人不就行了?
不!錯了!大錯特錯!
鍛劍樓的拜帖,只會在出劍的那一天,掛在樓前,能夠闖過鍛劍樓的關卡,取得鍛劍樓上的拜帖,這才可以進入鍛劍樓,以後,這張拜帖,也可以作為進門的身份證明。
反正,十年就這麼一回,這個世上,能夠擁有鍛劍樓的拜帖的人,不超過二十人。
可見,這玩意,並不是誰都能得到的。
劉芳自然也沒有。不過,她笑了笑道,「我們進去,不需要拜帖。」
自家人,哪裡需要拜帖啊!
劉筠還一臉莫名,看著劉芳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劉芳轉頭挑眉看他,道,「怎麼?不信?」
劉筠:「姐,咱能別開玩笑嘛?」
劉芳笑笑,道,「那行,你就好好看著你姐我怎麼讓這鍛劍樓破例的。」
說罷,她抬步就走上前,拍了拍鍛劍樓的大門,外頭的行人一看,竟然有人敲鍛劍樓的大門,頓時來了興趣,一個個竟然停下來看。
甚至對面的茶樓上,也有許多人站在窗戶前看著,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可見,每天來鍛劍樓這裡等候的江湖人,其實並不少。
都是在期待著鍛劍樓出劍的一刻。畢竟,距離上一次出劍,已經有十年時間了。
劉芳這樣過來,直接敲門的,其實這麼些年來,已經很少很少了,基本所有人都知道,鍛劍樓不到出劍的那一天,是不會讓人進去的。
那些擁有拜帖的人們,也不會在平日里過來,所以,鍛劍樓日常,大門都是關著,府里的人出入,是走另一邊的偏門。
劉芳敲響了大門,裡面很快就來了人過來打開大門上的一個小窗,問道,「閣下可有拜帖?」
劉芳搖頭,「並無。」
那人一臉懵逼:「那閣下敲門為何?」
劉芳淡淡一笑,「在下是帶小弟回家的。」
那人:……
他這會終於認真的打量了一番劉芳,皺眉道,「不知閣下名諱是?」
劉芳笑著道,「文山劉氏。」
那人眼瞳一縮,瞪著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現在還敢自稱文山劉氏的人可沒有了。
他看著劉芳,臉色凝重,道,「青山綠水何流?」
劉芳垂眸,淡淡回道,「天青雲白雨降。」
那人眼眶一紅,啪的一聲關上了大門上的小窗,隨後就沒了動靜。
劉筠一看,頓時看著自家姐姐攤手,看吧,就知道你是在胡說八道。
周圍看熱鬧的人們都在竊竊私語:看看,又是一個傻子,又被鍛劍樓的人給拒絕了。
只有鍛劍樓對面的茶樓樓上的一個雅間窗前站著的一個蒙著面紗的女子,眼光微閃,並不是這麼認為的,她反而覺得劉芳肯定能讓鍛劍樓破例。
果然,過了一會,鍛劍樓的大門竟然打開了,不僅如此,只見鍛劍樓的大管家帶著滿府的僕從,恭敬的站在門外兩旁,恭敬的行禮道,「歡迎二小姐,三公子回府。」
劉芳抬眸,轉身看著一臉懵的劉筠,笑著道,「小弟,走吧。」
劉筠恍恍惚惚的跟著劉芳走了進去,直到大管家帶著人關上了大門,他才終於回神。
他看著劉芳,聲音略微顫抖著,眼眶都紅了,道,「姐,這是……這是咱們家的……」
劉芳點點頭,「嗯,這是咱們家的產業。」
文山劉氏,代表的從來就不僅僅是一家書院這麼簡單。哪怕劉家並不是真正的江湖人,可因為祖上有過一位特別奇葩的先祖,喜歡鑄劍,就建立了這家鍛劍樓。
之所以是十年出一劍,並不是江湖上傳言的那般,鍛劍樓的劍都是名劍,所以極為難得,需要花費的時間非常久之類的。僅僅是因為那一位先祖,為人疏懶,不喜歡一天到晚的待在鑄劍房裡,這才變成了鍛劍樓獨特的傳統與規矩。
至於那些鍛劍樓的拜帖,不過是一些擁有和那位先祖一樣愛好的人,擁有的一張參加聚會的邀請函罷了。
就像有的人喜歡開詩社一樣的道理,那位先祖,也喜歡和這些愛劍,好劍的人聚一起討論討論這些別人看起來特別無聊的事情。
劉芳其實不是嫡出,按理說是不應該知道這些的。可她自幼就擁有了成熟的想法,觀察力,經歷了許多任務世界后,也變得格外不一樣。這讓她幼年時在文山上就已經從一些日常的蛛絲馬跡中,推測到了許多事情。鍛劍樓,就是其中之一。
劉筠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下來了,劉芳嘆了口氣,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咱們去見見大哥。」
其實劉芳早就知道劉策他們在這裡,只是她一開始擔心那些人還在尋找文山劉氏的倖存者。而且最初,她和劉筠年紀都太小了,要來這裡,所要面臨的問題太多,她並不能保證自己可以安然的送他過來。
而等到她有了百曉閣之後,卻又發現,劉策他們現在,已經變了,讓劉筠過早的和他們相認,其實並不是什麼好事。所以,劉芳也就一直等著,等到現在。
現在劉筠雖然也只是十四歲的年紀,可他在劉芳身邊十年,所有的一切都是劉芳教給他的,可以說,他的三觀,是劉芳教出來的。雖然他還年輕,也許還會因為劉策他們而受到影響,但這種影響已經是微乎其微了。劉芳有信心,劉筠一定不會變成劉策他們那樣的,這才決定帶他過來。
劉筠現在完全沉浸在與失散多年的家人團聚的激動之中,根本沒有發現劉芳的異樣。他紅著眼,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跟著劉芳走進後院。當看到坐在涼亭上對弈的那兩位白衣男子時,他終於忍不住了,快步沖了過來,撲通一聲,跪在了涼亭外,「大哥,二哥!」
隨後,劉筠就整個人趴在地上大聲的痛哭起來,「你們為什麼不來找我?為什麼?」
劉策看著跪在涼亭外一直痛哭著質問他們的弟弟,紅了眼睛,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劉符起身,紅著眼走出涼亭,俯身扶起了劉筠,道,「行了,我帶你去看看你大姐,等會再跟大哥說話吧。」
劉筠抽泣著,順著劉符的力道就轉身走了,根本沒反應過來劉符所說的話的含義,以及劉芳與劉策兩人異於尋常的疏離。
等劉符帶著劉筠離開了,劉策才轉頭看著站在涼亭外的劉芳,淡淡道,「我還以為,你不會告訴三弟,我們在這裡。」
劉芳看著他,臉上格外的平靜,道,「你們是他的兄長姐姐,我怎麼會不讓他來?只是,我怕你們會將他也變成復仇的工具。」
劉策眼光一沉,「難道,我們不應該復仇?」
劉芳搖頭,「不,我們應該復仇,只是,方式不應該像你們這樣。」
把自己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這樣復仇之後,就能高興了?
劉策沉默。他轉回頭,看著眼前的棋盤,淡淡道,「我們都不過是棋盤上的棋子,命運只能任由下棋人擺弄,我們想要掙脫,就註定要放棄自己想要的那些。只有變得毫無弱點了,我們才有可能勝!否則,只有一敗塗地,再無翻身的可能。」
劉芳笑笑,並沒有繼續跟他糾纏爭論這個問題,只是道,「鍛劍樓十年出劍之期已經快到了,不知,樓主可有名劍應付那一天的到來?」
劉策轉頭看著她,卻並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反而問了她一句:「你不打算留下來,對嗎?」
劉芳沉默了。
劉策雙手微微捏緊,「你是我妹妹,你還想去哪兒?去做什麼?」
劉芳看著他,緩緩道,「和你一樣的目的:復仇。」
劉策眉頭一皺,「這些事情用不著你,你和君兒留在這裡,外面的事情,有我和你二哥,大姐他們,已經足夠了,他們蹦躂不了多久了。」
劉芳卻笑了,「挑撥幾個國家之間的爭鬥,最後讓他們徹底戰亂起來,你早就知道燕國新帝野心勃勃,所以你打算讓燕國的皇帝當這個劊子手,將他們都殺了,對嗎?」
劉策看著她,鬆開了眉頭,第一次溫和而感慨的道,「我終於明白祖父當年所說的話的意思了。」
劉芳沉默。
她知道劉策所說的是什麼。那是在文山上,那一年過年的時候,祖父劉昉在家宴上出謎語給他們猜,劉芳一個也沒猜。可最後祖父給他們兄妹四人的評語卻是這樣的:
「謹修看似穩重,卻過於耿直,要是能夠懂得圓滑處事,那就更好了。需知道,人性之複雜,世情之艱難,並不是僅有黑與白之分。
印之①看似寡言,卻胸有溝壑,若能有所堅持,倒也不失為一個有擔當之人。
阿箬倒是有長姐的風範,也有妹妹的乖順,只是,需要明白,有時候,並不需要你一個人謙讓他們,畢竟他們可都是我劉家男兒,需要照顧保護你才是。
至於君兒,還小,是個懂事乖巧的好孩子,也聰明機靈,是一塊璞玉。
而阿芳,可惜了,你生為女兒身。」
劉策看著劉芳道,「若你生為男兒,當年,文山劉氏,恐怕就不會被滅門了。」
劉芳笑笑,卻搖頭道,「大哥,你還是沒有看懂。不管是你,還是我,都無法阻止當年的事情發生。」
因為,文山劉氏,這就是一個偌大的肥肉,早就被虎視眈眈了。
劉策沉默。
是啊,只怪他當年實在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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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印之,劉符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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