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母子對峙
這一日宋恆又被先生留校,宋琛先回了宋府,正要換了衣服去武場練功夫的時候,丫鬟來報:「夫人來了。」
宋琛立即便停下了換衣服的手:「快請夫人進來。」
宋夫人走到門口,看到宋琛正在系衣服上的帶子,目光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惡,嘴上卻笑著道:「今兒是不是又出了一身汗?正好娘給你帶甜湯過來了。」
說著,讓丫鬟們都站到門外,掩上門前還是一副慈母對幺兒的嗔怪語氣:「都多大了,換衣裳也不避著點兒丫鬟們。」
宋家的男人,四十無子才可納妾,成親前也不能有那些個亂七八糟的通房什麼的。
宋琛如今十八,的確是該避嫌。
宋琛心道,丫鬟本就是站在外頭的,但宋夫人這位娘親難道就不需要避嫌了嗎?
他是半猜不猜的,可宋夫人自己肯定知道宋琛是不是自己親生的吧。
這麼大喇喇地進來,可見又要搞事情了。
她不是會裝嗎?宋琛比她還會裝,滿臉的笑容跟期待:「母親怎麼來了,給我帶什麼好好東西了?」
而此時門已關上,宋夫人臉上的慈愛跟關切蕩然無存,看著宋琛的目光像是在看什麼令人噁心煩躁的東西一般,十分不堪。
「你已經知道了吧?」宋夫人開門見山。
上次那樣逼宋琛喝葯,宋琛雖說喝了,可舉止行為都不同尋常。
再加上之後並無痴傻癥狀出現,宋夫人便有了七八分猜測。
等今日見了宋琛,都會逢場作戲了,這七八發猜測便已成了九十分。
宋大成有令在先,她不能跟宋琛說出真相,要在宋琛面前扮演慈母模樣。
可如今是宋琛自己猜出來的,總不能怪她吧?
宋夫人的目光冷漠,野種就是野種,心思如此深沉,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發現不對的,竟然一直欺瞞到現在。
裝模作樣好不厲害!
「你早就知道了吧?」宋夫人譏諷地問道。
其實她並不想聽什麼答案,只覺得這樣問好似能夠證明她一直對宋琛不好是應該的——宋琛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慣會哄騙人的。
宋琛原以為自己這輩子足夠聰明,已經看出來宋夫人的問題,不會覺得難過了。
可是被宋夫人這樣的目光盯著,宋琛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澀:「其實也不久。」
不過兩個月前他跟夏青竹訂親的時候罷了。
他重活一世,明白事理,一開始也是滿懷期待地想要跟父母兄長分享的。
可是那一日他醒來,恍恍惚惚的時候看到宋大成滿臉的鼻涕泡哭得不能自已,宋恆雖然自持,卻在大夫說無力回天的時候目光驟然黯淡。
那時候他的心裡是歡喜慶幸的。
他的記憶里,宋大成跟宋恆一直都對他很好,可是因為他的痴傻,憑白多了許多麻煩。
他高興啊,他重活了,又不傻了,這一次換他好好照顧父母兄長了。
父親跟兄長和記憶中一樣,唯獨抱著自己的母親,讓他有些茫然。
他純真如赤子,醒來掙扎,宋大成唯恐他磕著碰著,雙手都要虛扶。
可宋夫人明明抱著他,卻在他掙扎的時候身子僵硬,任由他的手腳打在床板上,生疼。
他本能地掉了眼淚,抬頭看向宋夫人,卻恰好看見宋夫人還沒來得及掩藏的一抹厭煩。
是的,厭煩,他的眼淚在宋夫人眼裡,不值得心疼同情,只有厭煩不耐。
其實那時候宋琛就已經察覺到不對了,前世的記憶從腦海中奔涌而過,那些宋夫人當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事兒,並不只是偶然。
他只是不想去深究,不想去相信,或許,都只是誤會呢?
畢竟有一個痴傻的孩子,宋夫人身為母親也要背負許多的罪責跟罵名吧?
那時候他是真心這麼想的。
可是接二連三的葯讓他終究不能自己騙自己了,夏青竹篤定地說那葯湯里有什麼毒物,說是吃了容易讓人癲狂,久用會損傷大腦,神志不清。
這不就是他上輩子所經歷的一切嗎?
如果說訂親那天他是因為重生恰好清醒躲過一劫,那後面明明已經清醒,卻又硬生生被灌藥拖入混沌地獄的,就全拜宋夫人所賜吧?
這絕對不是一個親生母親能夠做出來的事。
宋琛的目光有些哀傷,宋夫人卻愈發覺得厭惡:「少在我面前裝出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來!你既已知道你我不合,也沒必要在這裡逢場作戲了!」
宋琛收起自己那點情緒,無所畏懼地看向宋夫人:「既然母親不喜歡,那我自當配合。」
宋夫人的目光冷漠:「這裡沒有外人,別叫我母親!我也不是你母親!」
唯一從她腹中誕生的,唯有宋恆,母親這稱呼從別人嘴裡說出來,不管是庶子宋威,還是這來歷不明的野種宋琛,都讓她聽著噁心!
終於從宋夫人這裡聽到確定的答案,宋琛竟然笑了:「既是這樣,那夫人來找我,還指望我會服下那葯嗎?」
明知是毒藥,他又不是傻子,自然不會再喝下去了。
什麼甜湯,分明就是幌子!
宋夫人眼神一冷:「這甜湯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憑什麼?」
「憑宋大成跟宋恆這些年對你的照顧跟關懷!」宋夫人厲聲喝道,「但凡你還有一點良知,就不該毀了他們的前程!」
宋琛皺眉:「什麼意思?」
宋夫人眉間的煩躁濃郁得化不開:「宋家的嫡支不止宋大成這一房,還有二房三房四房,如今二房雖無後,但是淮南那邊的堂表親戚不少,你二叔過繼一個來爭奪家產地位也不足為奇。」
宋家大房這邊,當年主動退出家主之爭,苦熬了十幾二十年,如今好不容易重新有機會進入到老爺子眼裡,宋夫人絕對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你自己心裡也明白,即便你不痴傻,以你的資質也難以跟恆兒爭奪這次的機會。可是你必須痴傻,你三堂叔這些日子見你毫無異樣,已經心生懷疑。」宋夫人說道。
「你的痴傻本是天生,我也不怕你說,後面的確有我推波助瀾之力,可是你爹跟你大哥跟這件事毫無關係。如今你三堂叔生疑,若是回淮南一說,難免不會讓人誤會是你爹或者你大哥下手的,你想毀了他們嗎?」宋夫人質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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