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封印原是異界

()黑暗的妖靈地界讓周蒙溪知道有時候眼睛還不如感覺敏銳，她立在墓室中央合上眼，屏息靜氣，用感覺去觸摸周圍的世界。空氣里有一種被她稱作「靈氣」的氣體在緩緩流動，頭上與四面都有牆，她能感覺到牆的存在，那牆阻擋住她進一步去感觸。腳下的地磚縫隙中，有絲絲陰冷的氣體往上滲，墓室里的陰冷氣息就是順著地底岩石間的縫隙滲上來的。這雖然不是密封的絕地，可她不能像這些「靈氣」或水一般從岩石縫裡滲出去。這裡對她來說也是個封閉的空間，如同一間牢室把她鎖在這裡。經歷過生死，周蒙溪對這種絕地處境已經習慣，處境再壞也沒有她獨自落入封印時身處無數妖魔的魔爪下危險，更何況如今還有一顆她極為熟悉的珠子懸浮在離她不到三米遠的地方。周蒙溪索性盤膝而坐，隔著結界去吸收那顆珠子里的能量。如果她能吸收到那顆珠子的能量讓她變得強大，她才有可能有那能力與這裡的禁制相抗衡，才能想辦法回到封印里救出她師傅。珠子里滲出的能量從她的肌膚毛孔里滲入她的體內籠罩在她的身上，熟悉而安穩的感覺湧上心頭，似回到故鄉在溫暖的雲絮中徜徉。她似乎看到那透著金色霞光的天空，看到那繚繞在山峰中的雲層，看到無數的游龍在空際自由自在的翱翔，看到一條通體雪白的巨龍在雲海間翻騰。龍在遊走，漫天雪花飄飄揚揚地飛舞灑落——安穩的氣息里，點點失落湧上心頭。她想起了月朔，想起她和月朔目前的處境，內底角落裡還有一種她理不清的莫名情愫。周蒙溪睜開眼，獃獃地看著那顆散發著能量與光芒的珠子。腦子裡似空空蕩蕩的，又有許多隱約的片斷在浮現，但她分不清那是想象中的幻覺還是真實存在記憶里的東西。許久之後，周蒙溪腦海中雜亂的思緒漸漸歸於寧靜，她靜靜地合上眼，專心吸納珠子的能量。丹田裡的珠子越來越大，似乎到達了飽和狀態。突然，丹田裡的能量「嘭」地爆散開，順著她身體的經絡遊走擴散，滲入她的肌骨內臟融入她的體內細胞中。伴隨著能量的滲透，周蒙溪覺得原本枯竭的身體像枯木逢春，又像是脫胎換骨重新活過來一般。當丹田裡的能量完全地散盡在周身百骸里，周蒙溪睜開了眼。她長長地舒出口氣，站起身，朝周圍看去。原本暗淡的墓室此刻落在她的眼裡竟亮出白晝。周蒙溪閉上眼，再次用感覺去感觸這個空間。這是一個埋在地底岩層里的空間，乍然看去像自然地質條件下形成的空洞，但這並不是一個密封的空間，在這個洞的上下四周還有無數的孔洞相連，這些孔洞就在岩層中。突然，周蒙溪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大型圖案。那是一個埋在地底岩層中的巨大洞穴網路，這些連成網路的洞穴中充滿不屬於人間的能量體，它們連接到另外的出口，有些洞連接到地獄，有些洞連接到滿是妖魔鬼怪的國度，還有一些洞與人間相連，但它們不是固定不動的。這些洞穴就像是的一個緩慢移動的巨大能量體，它滲入地底岩層里在岩層里飄浮移動。這些洞穴里只有一個洞不會移動，那就是她現在所處的洞穴的位置，這個洞在幾個洞的最中間，處在洞中洞、洞內洞的位置，它還有一條延伸出去的通道同時串通了周圍的所有的洞。周蒙溪睜開眼，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腦海里會突然冒出那樣的一幅巨型圖案來，可她知道頂上有一條通道通往她和月朔之間所處的封閉空間。周蒙溪飛身而起朝頂上那股「靈氣」最濃的地方飛去，她的眼睛看到的是頂上的岩壁，可她的感覺——另一隻眼睛告訴她那是一條通道。周蒙溪把眼睛一閉，心一橫，用力地撞了過去。她的身體像被什麼力量阻擋了一下，跟著周圍便傳來封印的妖靈世界里的氣息。周蒙溪睜開眼，發現她的眼睛在這漆黑的世界里仍能把周圍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原來這個世界不若她想象中那樣漆黑虛無只有充滿暴力與殺戮的妖魔鬼怪，空氣中還飄浮著許多小精靈般的存在，它們像蒲公英、水母一般在空中曼妙飛舞。也有許多大妖魔張開雙翼來回巡遊，還有散成「靈體」狀把自己藏在靈體偽裝中潛行的妖魔。原來這個世界也有樹，只不過這些樹與人間的樹不同，它看起來就像是一道道虛影，薄薄的一道，有隻獅頭人身的大鳥從樹中間飛過，把大樹撞散了，但很快那樹又凝聚成樹形繼續矗立在半空中。周蒙溪走近那樹，赫然發現那樹里居然有隻眼睛在望著她。那是一隻像人一樣有著智慧與思考的眼睛，從那眼睛里周蒙溪看到了注視與觀察。她避開那樹，去找她師傅。周蒙溪一路行去，她發現有些「生靈」的能量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而有些「生靈」的力量則極為強大，隔很遠就能察覺到它們的存在，這種存在她在之前也感覺到過——那些大妖魔。而通常，在一定的範圍內只會有一隻大妖魔。而周蒙溪的出現也經常驚動那些大妖魔，可每次那些大妖魔都遠遠地以一種十分警惕的眼神盯著她，待她走出那些大妖魔的領地，它們便會退去。前方，有一道類似於豎井似的微光出現在上空。在那微光周圍，數十上百隻各種形狀的大妖魔在徘徊。周蒙溪閉上眼，立即感覺到在那豎井的頂端穿透一道很薄弱的力量就是人間，是她被那伙人推進這個世界的地方。正是因為那道阻隔力量的薄弱，才讓人間的氣息滲入到這裡。那是入口，極有可能也是出口！周蒙溪再次仔細地朝那些徘徊在洞口的妖魔看去，這些妖魔多少都有些人間動植物的體貌特徵，不像她之前在別的地方碰到的那些「生靈」長成她從沒見過的古怪樣。或許，它們不是這一界的原住民，它們原本屬於人間，通過修鍊成為妖、精、怪之類的東西，掌握了一些這界生靈的力量，在人間行走時被人間捉她的那類道士、法師、和尚之類的人當作「妖魔」降伏「封印」進這裡——和她遭遇的一樣。它們在洞口徘徊，是渴望再次回到人間。周蒙溪不再覺得那群妖魔可怕，而是覺得它們可憐。如果它們生於人間世界，那它們也該在人間世界有一席之地，也不該被打入這地方「封印」在這裡，畢竟這裡不是它們的家鄉，不是它們生長的地方。周蒙溪駐足片刻，繼續朝前方走去。她相信月朔就在離此不遠的地方，她們之前來過這裡，距離並不遠。周蒙溪往前走了沒多久，又看到一片如天空般湛藍的靈光像星系般灑落前方，湛藍色的光芒中間隱約透出一條藍色的巨龍的身影。淡淡的龍影靜靜地卧在光霧中一動也不動，像睡著了般。周蒙溪相信那就是一條龍，她能感覺到那強有力的力量以及那條龍散布出來的氣息，她極為熟悉且與這裡違和的氣息。這條龍不屬於這裡，卻在這裡沉睡，這是為什麼？周蒙溪想不明白，也不知道。她只是個凡人，有些東西不該她知道，最好也不要去深想。做一個凡人，就當好一個凡人好了。她現在需要的是找回她的師傅。她覺得她和師傅是同類，雖然修鍊的功法不同，但都曾經為人，又因為一些奇遇得到一些特殊的本領。周蒙溪已經感覺到月朔的氣息，她順著月朔的氣息傳來的方向飄去，沒多久就看到神色漠然的月朔曲膝坐在空中。月朔的兩眼發直，獃獃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條半人半蛇的蛇妖盤著半截身子趴在月朔的身邊打盹，它看到周蒙溪驚訝地抬起那半截人身，抬手推推月朔，叫道：「哎哎哎，月朔，你師傅，你師傅，和歆！」月朔被那蛇妖推醒，她扭頭看一眼蛇妖，再扭頭朝周蒙溪所在的方向望去，瞬間怔住。周蒙溪來到月朔的跟前，說：「師傅，我找到出去的路了。」月朔抬起手撫上周蒙溪的臉頰，眼眶裡突然浮起濕意，她抿抿嘴，深吸口氣，將眼中的淚意逼回去，站起身，說：「那……就出去。」扭頭，看向蛇妖。那蛇妖懶懶地打個「哈欠」揮揮手，說：「我去睡覺。你要是哪天倒霉背時了歡迎再回來陪我打架。」月朔默然不語，目送那蛇妖甩著巨大的蛇尾騰空飛遠才收回視線。周蒙溪問：「師傅，這蛇妖……」她覺得這蛇妖跟這裡的「原住民」有點不一樣，像是在人間呆過。月朔瞟一眼周蒙溪，似是知道周蒙溪的疑問，說：「我被封入棺材里埋入風水穴時，她也被人抓來鎖進墓中做護陵獸。後來我修成陰煞她修成妖，我們曾一起回到人間為禍蒼生。」月朔話到這裡，沒聽到周蒙溪追問和聒噪，她抬眼望向周蒙溪，卻見周蒙溪一副聆聽狀似在等著她的下文。她繼續說道：「在我被鎮入這裡的幾百年後，她也被關了進來，再後來她就不願重回人間，寧願一直生活在這裡。」周蒙溪淡淡地說了句：「這裡也未必不好。」當她能看到這一界東西的時候才發現這裡像自然界的大森林，沒有人世紅塵的那些浮躁紛擾，就動物來說，也許更喜歡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