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風大水

第三章 天風大水

夸父落在大荒之野中央的一汪深潭之畔,深潭千丈方圓,透著黑幽幽的色澤,似有無窮深,在那深潭之外十丈許,豎了一座漆黑色的石碑,上面刻了三個蝌蚪先文:大水泉!

深潭中央,豎了一座玉石雕像,腰部向上的半身顯在水面之上。雕像高達數百丈,只生了一臂,手中拿了一個碩大的金環,金環一圈反射著森然銳利的光澤,頭頂有三幅女子臉面,三面顧盼,或喜樂,或猙獰,或憤怒,表情不一。

所謂三面之人不死,此人焉三面,得了上一代東皇顓顒的血脈,天生就是不死之身,執掌大荒之野,乃是此處國主,神通不小。

上代東皇顓頊隕落之後,玄冥帝尊圖謀顓頊的血脈命魂,就把三面國主鎮壓在大水泉中,要借三面國主體內的顓頊血脈復生顓頊的命魂。

夸父思索至此,忽然耳畔傳來一陣嘎嘎怪笑,幽深漆黑的水面破開,幽浪內走出兩人。其中一個是九尺高下的大漢,穿了漆黑長袍,膚色白皙非常,相貌卻很是粗狂,額頭很寬,眉骨粗大,恍若一頭暴猿,正是鎮守不周山諸天二十四峰的桐柏山妖王巫支祁。他本就是上古洪荒赫赫有名的妖王,上古蠻荒時順天行洪,助天道更九州氣運,而後更是鎮守西天,有大功德,得了教主之位。

另一人是個周身墨綠的年輕男子,周身氣息如淵獄深沉,頭頂上懸著一團血光,汩汩得冒著血色的氣泡,正是從上古時期威震洪荒的妖神靈龍子。靈龍子洪荒時期曾與巫支祁和塗山氏合力興起了中土水患,後來九州中土破而後立,大禹王順天而出,以河圖收取九條凶水。收服塗山氏。當時巫支祁逃遁北海,靈龍子那凶威鎮洪荒的龍牙山也被大禹王收取,他本人卻逃到北海,在北海盡頭的黑水底修行,前不久才出世。

巫支祁怪笑著,自大水泉中踏波而來,道:「恭喜成都載天山主返本歸元,回復教主法尊!」

「巫道友順天行洪,鎮守西天,有功德於天。得教主法位,可喜可賀!」夸父笑道。繼而轉頭向那靈龍子道:「道友隱忍多年,終究乘兩界大劫出世!」

靈龍子啞聲道:「此番吾出世應劫,便是禍亂劫滅,也要了斷洪荒因果!」

「大善!」夸父點頭。

「老弟儘管放心就是,等帝尊玄功大成后,天上地下。除至聖外再無敵手,屆時自然幫你了斷因果,奪回本命妖山!」巫支祁看了一眼靈龍子,哈哈大笑,繼而轉向夸父道:「罷了,先不提那事,帝尊正在大水泉底設壇做法,著我等兄弟來此聽候大尊吩咐,共同為帝尊護法!」他說到此處,面色少有的正經起來。

巫支祁、靈龍子和玄冥帝尊三人都孕育於通天河。先天而生,所以巫支祁和靈龍子向來都以玄冥帝尊為父兄,恭敬忠誠,此番玄冥施法要復生顓頊命魂為玄妙化身,事關重大。巫支祁二人自然緊張萬分。且巫支祁雖然也是教主,卻是新晉法位,雖法眼無礙,能觀三界秋毫,不過卻不擅天機,遇到與其他教主有糾纏的大事。自然有心無力。如此一來,自然要藉助夸父大尊地天機妙算來應付眼前大劫。

夸父也不推諉。點頭道:「如此也好,不過稍後有三方教主來此,你二人需聽我號令行事,不可妄動!」

巫支祁也是一方教主,儘管不擅推算,卻也能大體看到過去未來,自然曉得稍後有東皇太一、大禹王和西方二教主來此阻撓,他心下擔憂,道:「道兄的大五行幻滅陣勢雖然能顛倒乾坤五行,不過此番他等三人儘是教主,憑你我二人的法位,怕是難敵!」

「便是山海教主齊聚,又能如何?」夸父縱聲大笑,而後道:「道兄放心就是,稍後聽我號令行事,定能拖延至玄冥道兄功成之時。」

巫支祁和靈龍子二人點頭曰:善!

此時,大水泉中央又掀起八朵浪花,分列四方八極,將三面一臂國主所化的玉石雕像圍攏當中。

夸父踩水踏波,上前幾步,到了三面一臂玉雕之上,右手虛空一抓,手上現出一尊金光燦燦的巨鼎,巨鼎上圍繞了九條五爪金龍,頭尾咬合,透著一股雄蓋九州的皇霸之氣,正是中土九州金精凝聚而成的九龍鼎。

夸父將九龍鼎向當空一拋,雙手做印,喝道:「窮天極地,玄元大法!」

隨著他法門運轉,一道命元玄光從夸父天靈鑽出,照在九龍鼎上,光彩變幻,煞是詭異。

繼而,夸父探手向著虛空一按,九龍鼎就隨之化作一道金光,鑽入了大千世界和小千世界的無間虛空之中,消失地無影無蹤。

便在九龍鼎入無間虛空的剎那間,大水泉中央,數百丈高下的玉石雕像頭頂,忽然現出一盞漆黑石燈,造型古樸,底盤雕了三朵蓮花,石燈內燃了一點黑色火苗,恍若細微燭火一般,幽幽然。

夸父一見此燈,就認出石燈地來歷:「莫非這就是那盞可以照亮天地命三大魂界的三魂燈!」

聽聞夸父一口道出此燈來歷,巫支祁點頭笑道:「正是此物,此番帝尊乘天風入地魂界,一道本源分化為二,其中一點靈光破空投入顓頊血脈,復生漁婦,煉玄妙化身!帝尊的地魂靈光破入命魂界的地點不能有絲毫差錯,否則就功敗垂成,所以自然要以三魂燈在此作為標的!」

三魂燈內,石蓮之上的燈火略微一晃,復又恢復了先前那不揚不驚之狀,幽幽燈火照著石雕周邊八極的八朵黑浪,詭異非常。

燈火閃爍之時,夸父與巫支祁頓時對視一眼,雙目微眯,內中精芒吞吐,法眼遍照三千大千世界。

靈龍子雖然未得教主法位,不過他早得了玄冥的吩咐,知道那三魂燈一閃之時。就是他魂入地魂界地剎那,所以也緊張了起來。

便在這時,大荒之野上的萬丈虛空忽然走出一人,佩珠簾平天冠,穿青絲紫金滾龍袍,手上平託了一方清光洪荒璽,正是東皇太一。

東皇太一顯出身形,一步踏出,就到了大水泉外,面上帶著微笑。緩步走向水波邊沿。

巫支祁嘿嘿冷笑一聲,喝道:「原來是東皇法尊。你來為何?」

東皇太一微微一笑,道:「帝尊在此大荒之野復生我東山已故帝王,本皇自然要前來一觀!」

靈龍子陰沉了面色,雙目陰森狠戾,死死盯著太一。

夸父大笑上前,向東皇太一喝問道:「此番天風起。及大水泉,三面一臂國主漁婦解封,當是太上東皇顓頊血脈之日,你這亂臣賊子,卻來此處做甚!莫非又想阻撓天命不成?」

太一雙眼一眯,看著夸父,面上的微笑冷凝,化作凄冷殺機。

夸父與太一有大仇怨,東皇十子可以說是盡喪於夸父之手,且三千年前。太一匯合西王母在西極截殺夸父,重創夸父,致使其轉劫三千年才返本歸元,雙方仇怨之深,已不可化解。他看著夸父,面上微笑盡去,道:「此乃我東山與北水之事,關你何事?你就不怕肆意妄為,擾亂天運?」

夸父卻不與東皇言語辯說,冷笑一聲。持了若神木仗就向著太一劈頭打去。毫不容情。

「夸父你敢!」東皇厲喝一聲,連忙腳下一錯。躲閃開去,右手將洪荒璽往頭頂一拋,腦後就升起一輪清光明月,洪荒璽在其中沉浮不定。

這當兒,夸父又是一仗打落,直取東皇頭顱,正打在洪荒璽外的那輪明月清光之上。

那輪明月雖然擋住了夸父一仗,卻盪出圈圈漣漪,東皇心頭又驚又怒。

「道兄莫慌!」

一個渾厚的聲音自虛空震出,當下就見一個身形高大地巨漢跨出虛空,巨漢面相古拙粗糙,頭戴金環,身披黃金九龍袍,手上持了一軸畫卷,正是大禹王。

大禹王悶不作聲,手持河圖,以捲軸為仗,向夸父頭顱打去。

夸父以若神木仗擋得一擋,豪不驚慌,反倒大笑道:「早就候你片刻了!」

繼而,夸父將手中那若神木仗當空一拋,木仗一分為五,分列五極,化作五道通天高下的旗門,旗門飄蕩在大小千世界之間,虛無縹緲,內里傳出妖神的嚎叫嘶鳴,吞吐妖光烈焰,一股股通天殺氣自五道旗門噴薄而出,匯聚一處,直衝九天幽冥,恍若可以顛覆天地一般,正是大五行幻滅。

大五行幻滅一成,瞬息就遮天蔽日,煞雲凶光一抖,就把大禹王和東皇太一這兩人都蓋入其中。

「大禹王那匹夫交予我來對付!」巫支祁與大禹王有仇怨,齜牙咧嘴,就要跳入大陣凝結的藍黑煞雲。

夸父伸手一攔:「不妥——!」

說話間,他冷笑一聲,探手向著虛空一抓,五道藍黑色的火光隨他五指彎曲、化作爪影橫空而出,爪影到處,直接抓裂了大千世界之外地無窮小千世界,形成一道藍黑長虹經天而過。

藍黑長虹的另一端,陡然響起了梵音禪唱,更有金蓮天花,漫天金光之中,升起一株青色菩提樹,菩提樹上長出一枚斗篷大小的青葉,正擋住夸父的藍黑爪影火光。

自那菩提樹下,施施然走出一個高瘦僧人,僧人著了一身黃色僧袍,腳踏芒鞋,面色蠟黃,鬢角插了一朵小花,提了一根青翠欲滴的七節竹杖。

巫支祁一見這僧人,雙眼一眯,凶光大盛:「兀那僧人,原來早在此處躲藏,快快還我徒兒——」

原來這僧人正是西方教的二教主,准提道人,他先前遣馬元尊王佛持七寶妙樹刷走了巫支祁門下的袁洪,巫支祁自然記恨於他。

巫支祁說話間,右手朝天一指,天靈之上就顯出二十四團黑紅色地血光。

准提道人洒然站在菩提樹下,朝著三人行過一禮,向巫支祁緩聲道:「袁洪生俱佛根,當於菩提樹下參禪,八寶林內修功德,日後有望得佛門大業位,道友當為他高興才是。怎得卻來怪我,好沒來由!」

巫支祁冷笑一聲,就見那二十四團黑紅血光化作了二十四座插天血峰,正是拱衛不周山的二十四諸天峰。

靈龍子知曉黑水一脈與西方教的大因果,也顯出頭頂的血書寶光,要截擊西方准提。

夸父看到靈龍子的動作,笑道:「那西方二教主交予巫道友就是,靈龍子道友隨我進陣!」

言罷,他轉身當空一躍,入了大五行幻滅生出地藍黑煞雲之內。

靈龍子一愣。雖想藉機截殺准提道人,不過他想起夸父先始地交代。終究斷了念頭,也當空一躍,進了大五行幻滅凝結地藍黑煞雲之中。

就在靈龍子躍入大五行幻滅的剎那,大荒之野上通天徹底的滾滾煞雲凶光猛然斂去,恍若長鯨吸水,等煞雲斂后。先前佇立虛空的五道通天旗門也都沒了蹤跡,卻是大五行幻滅轉換虛空,將陣勢完全轉移到了大千世界之外。

巫支祁嘎嘎怪笑,右手五指朝天一抓,就見二十四柱血紅色的諸天峰一轉,化作二十四道血光,劃破長空,落定在菩提樹周邊,重新化作二十四柱通天魔峰,通天而起。二十四柱通天魔峰上蕩漾出一片遮天蔽日的血海。滔天血浪,瞬息就將中央那株青色菩提樹圍攏。

菩提樹下,准提道人微微一笑,身邊的菩提樹便迅速長高,瞬息就成了通天高下。恰比諸天二十四峰高出一線。

准提道人踩在一片菩提葉上,懸於滔天血浪之上。

巫支祁將身子一搖,化作一頭通天巨猿,周身白毛亂顫,雙目血紅,齜咧著雪光寒亮的牙齒。

探開山丘一般的巨爪。向著腳下一指,就見他腳下生出一株巨大地桐柏樹。扭曲糾結,生出數處枝杈,通體發青,有萬丈高下,正是上古三大妖山之一的桐柏山。

巫支祁一聲怪嘯,腳下那座桐柏妖山騰空而起,載了這頭白毛巨猿向二十四諸天峰中央地菩提樹撞去,遮天蔽日,凶威蓋世。

二十四諸天峰是當年至聖女媧娘娘以不周山的碎片煉製而成,只有配合不周山的地煞元光,才能發揮出最大功效。這桐柏山隨巫支祁總鎮不周山地無窮歲月以來,汲取了不周山的無窮地煞元光,此刻桐柏山一出,地煞元光立刻就激起二十四諸天魔峰的凶威。

只見二十四座通天山體表層浮現出一條條巨蟒般地蝌蚪妖文,妖文脫離山體而出,與桐柏山上的不周山地煞元光匯合在一處,化作二十四條漆黑巨蟒,頭尾咬合,封鎖了二十四諸天峰四方八極的虛空,正是總鎮西天地禁虛鎖空大陣!

禁虛鎖空大陣一出,二十四諸天峰間地滔天血浪越發凶煞無限。

菩提樹下,准提道人提仗皺眉,道:「女媧娘娘的禁虛鎖空大陣?也罷,貧道就與巫道友做上一場!」

言罷,准提道人不再言語,身後菩提樹也不再生長,任由撲面而來地滔天血浪將他與青色菩提盡都淹沒在血海之中。

巫支祁哈哈大笑著,腳踏桐柏山,驅使桐柏山飛入禁虛鎖空陣內,入了那二十四柱通天魔峰間的血海。

再說大禹王和東皇太一兩人陷入大五行幻滅陣生出的煞雲之後,當下就被陣勢之力轉入到了大千世界之外的某一處小千世界。

大五行幻滅陣勢能顛倒周天五行,以若神木為引,陣勢生出地幻滅之力能蒙蔽教主。所以大禹王和東皇太一陷入幻滅虛空之後,一時間也難以看破大千世界的所在,被困在無窮小千世界之外,難以回到大千世界。

大五行幻滅陣錯亂虛空陰陽,甚至連時間長河的尺度也受其影響,所以他二人陷入其中的一剎那,外間大千世界的時間就已然過了一炷香。

大禹王一方教主,怎會不知道這大五行幻滅地厲害?不敢耽擱,伸手將河圖凌空一展,河圖捲軸畫面上頓時生出一股子混沌黃芒,聚做一盞混沌琉璃寶光燈,綻放出億萬豪芒,豪芒之內,隱約能看到河圖中那片廣闊無垠的大地。

小千世界內瀰漫的幻滅煞雲遇到那混沌琉璃寶光,恍若積雪遇艷陽,瞬息化做飛煙。

大禹王雙目圓睜,向河圖一指,喝道:「收!」

剎那間,被混沌琉璃寶光照到的煞雲虛空都被自虛空消失,卻是被吸攝進了河圖內的世界中。

無窮小千世界紛紛隨著琉璃寶光流入河圖內那片廣闊的大地,恍若海納百川一般。

一個呼吸不到地光景,大禹王所在虛空周遭地所有小千世界都被河圖吸納一空。

大禹王雙目一亮,已經發現了大千世界的所在,他冷笑一聲就要破空而去。便在這時,卻見一片血海自頭頂蓋下,同時還有七顆宏大無匹地上古星辰自腳下向他砸了過來。

大禹王看那血海之中上下沉浮了一頭三足獨角的血牛,當下就知道攔截之人的來歷,怒吼:「夔牛,你敢攔我?」

血雲之中傳出一陣嘎嘎怪笑,怪笑間,血雲已當頭蓋下,內中那頭三足獨角血牛化作無窮大,血光森寒的獨角向大禹王的面門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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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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