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宮變

第一章 宮變

巍峨嚴肅的皇宮裡,過眼之處皆是鮮血。

皇帝瞪大了蒼老的眼睛,不甘的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太子手持寶劍,目不斜視的從先帝懷裡拿走遺詔,那刺眼的明景王三個字,隨著火焰化為灰燼。

太監總管李公公笑眯眯的將早就偽造好的遺詔,諂媚的遞給了太子。

「父皇啊父皇,你打小就偏疼元烈,為了給他鋪路,拿孤來當擋箭牌十幾年,虧得孤還以為得到了父皇的寵愛和重視,咬牙的挺過了數十次的刺殺和陷害。」

太子接過遺詔,青筋根根分明,在冷到極致的語氣里,散發著錚錚殺意。

哀慟的鐘聲,極不和諧的在除夕之夜響起,熱鬧非常的京城驟然寂靜無聲,百姓們愕然的聽著那報喪的鐘聲,而後淚流滿面的跪下哭喪。

仁愛勤政的先帝,駕崩了。

太子持著遺詔,不顧眾臣勸誡,堅持連夜登基。

紹帝身著龍袍,居高臨下的望著跪了滿地的文武百官,那張鬼斧神工雕刻一般,完美的俊顏上,狠厲乍現。

正當此時,太監總管李公公面色焦急的跑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哀戚的喊道,「啟稟皇上,太子妃…太子妃沒熬過去,歿了。」

全場頓時越發的寂靜,官員們人人自危,生怕殃及池魚。

紹帝有多疼寵太子妃,天下皆知。

太子妃有著天下無雙的冰雪美貌,驚世之才,可天妒紅顏,半年前患了重病,纏綿病榻至今,卻沒能熬過今夜,就這樣香消玉損了。

正當眾臣以為紹帝會悲怒交加時,紹帝卻是突然詭異的大笑了起來,「呵呵,這個吃裡扒外的賤人,總算是死了,李公公,擬旨,冊封李側妃為後,擇日授印加封。」

「……」

不只是李公公愕然,全場無不震驚的抬起頭瞪大了眼,難以置信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一個除夕,先沒了先帝,后沒了太子妃,整個深宮陷入了詭異的安靜與悲痛中。

一道聖旨在子時降臨明景王府,明景王馬上去國清寺為先帝祈福七年。

所有打算擁立明景王的重臣,前後受到了打壓和警告。

明景王接過聖旨,什麼都沒收拾,什麼都沒帶,坦然的在重兵的看守中,入了國清寺,剃髮為僧,開始了長達七年的苦修。

天快亮時,京城下起了大雪,夾著些許小冰雹,將沉痛的大年初一,包裹的連口氣都沒辦法透出來。

丞相府的照月閣里,重病了三個月,眼看只剩一口氣進出的六歲嫡女葛玉婉,忽然平穩了呼吸,蒼白的近乎透明,皮包骨一般的臉,漸漸起了三分紅暈,緩緩地,在丫鬟雲卷和雲舒的震驚中,睜開了琥珀色的眸子。

「姑娘…姑娘你醒了!」雲卷最先反應過來,欣喜萬分。

葛玉婉迷茫的望著全然陌生的環境,只覺得全身無力,疲憊不堪。

雲舒也回過了神,顫抖著聲音結結巴巴道,「奴婢…這就去告訴家主!」

「水……」頭疼欲裂的葛玉婉蹙緊了眉頭,一些亂七八糟的記憶強行的進入她的腦袋,光怪陸離一般,前世今生,難以抽身。

雲卷手腳麻利的倒了一杯溫水,小心翼翼的給葛玉婉喂下,葛玉婉那咯人的身體靠在肉呼呼的雲卷身上,心疼的雲卷紅了眼眶,自打三個月前老爺和夫人前後去世,姑娘就一病不起,小小的年紀如何經得起這樣折騰,瘦成這樣,若是老爺夫人地下有知,該何等的傷心啊!

喝了水的葛玉婉,亂七八糟的腦殼終於平靜了下來,原本有些迷濛的視線,也清晰了起來。

「姑娘,先躺著,奴婢這就去端些熱粥來。」

葛玉婉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抬起手一看,卻是生生的驚了一身冷汗。

這…分明是孩童的手。

葛玉婉深吸了口氣,縱然再如何不敢置信,也不能改變,她重生這個事實。

回想上一世,只覺得連骨帶筋的鈍痛不止。

她與太子青梅竹馬,在十三歲的時候,得償所願的嫁給了他,成為太子妃。

因為察覺到先帝真正的用意,為了不傷他的心,一邊隱瞞真相,一邊為他籌謀大位,可最終,他卻信了李側妃的栽贓,認為她是先帝派來的眼線,為表清白,她吃下了弒魂散,可他終究不信他,半年的病痛纏身,半年的心如死灰,在除夕當夜,他還是逼了宮,任由李側妃將她毒死。

七年的愛戀,終歸不過是場噩夢。

葛玉婉勾唇,臉上的潮意彷彿帶著見不得人的秘密與痛苦,在這一刻,釋然無蹤。

這一世,她要為自己而活,不困於情。

一陣腳步聲傳來,葛玉婉回過神,壓下心中的緊張,望向疾步走來的一對青年夫婦。

葛玉峰高大的身影在床邊站穩,緊鎖的眉頭漸漸鬆弛,「玉婉,可有哪裡不適?」

葛玉婉垂下眸子,想不到,竟是重生在了葛丞相的胞妹身上,說來也是諷刺,葛丞相表面忠於太子,實際卻是明景王的知己,也因此,她曾無數次暗地裡動手腳,防止了葛丞相對太子的下手。

葛家世代,都是保皇黨,老丞相年輕時候救過先帝的命,也因此,先帝才把秘密告訴老丞相,讓葛家保住明景王,若能順利登基,便儘力輔佐,若失敗,便保得一條性命。

只是可惜,老丞相卻在三個月前,連同丞相夫人,葬身火海。

「長兄,玉婉沒事,連累長兄長嫂擔心了。」

葛玉峰一愣,隨即表情裡帶了三分傷色,「玉婉,哥哥知道你怨,可葛家,早就捲入了大位爭奪里,父親和母親,也不想拋下你離去。」

「長兄,或許玉婉先前是怨的,如今,已想明白了。」葛玉婉抬起頭,目光清澈,神態里是和年齡不符的沉著與淡然。

看的葛玉峰又是心疼又是欣喜,從前玉婉被寵壞了,總是十分任性驕縱,如今大病一場,卻是懂事了許多。

張氏見葛玉峰心裡糾結,便笑著上前,握住葛玉婉的手笑道,「玉婉大病初癒,依我看,過三日,帶玉婉去國清寺上香祈福,聽聽大師們念經,倒是不錯。」

葛玉峰聞言,有些猶豫,「可明景王剛被趕到國清寺,此番丞相府的家眷若是前去,怕是惹得新帝不高興。」

葛玉婉的心一個咯噔,太子登基成功了?那為何沒有賜死明景王,這根本不像太子的作風。

「夫君不必擔憂,國清寺畢竟是國寺,每日上香的人何其多,上有王公貴族,下有平民百姓,總不可能因明景王,新帝便封了國清寺。」張氏明白葛玉峰的擔憂,雖說新帝不知丞相府和明景王的淵源,即使知道,丞相府也有先帝留下的免死金牌,丞相府也不會出任何事。

再者,新帝剛登基,本就還沒坐穩,除了明景王還有幾個虎視眈眈的王爺,可不是傻得,新帝根本不會在這個時候,去徹查每一個官員背後的牽連。

何況,葛家和明景王之間的關聯,只有先帝一人知曉。

「也好,玉婉,你好好休息,過三日,你嫂嫂陪你去國清寺散心。」

葛玉峰見葛玉婉獃獃的樣子,便不再猶豫,自己有這麼一個嫡親的胞妹,莫說去個國清寺散心,就是要那夜空中的月亮,他也給摘下來給她。

「長兄,如今新帝登基,葛家不宜有任何舉動為佳,玉婉留在房間寫大字便好。」頓了頓,葛玉婉又道,「國清寺的經文晦澀難懂,玉婉才不去呢!」

最後幾個音,卻是帶了慣有的嬌氣。

張氏一聽,忍不住笑道,「好啊玉婉,開始嫌棄嫂子了。」

「玉婉絕無此意,只是長兄和嫂子新婚燕爾,玉婉才不要做那不識趣的人呢!」葛玉婉眨眨眼,一本正經的樣子十分可愛。

葛玉峰一愣,隨即無奈道,「你這丫頭,還是這般沒規沒矩的,以後長大了,誰敢娶了你去。」

「那玉婉便終身不嫁,自立門戶,逍遙快活的周遊大陸。」葛玉婉一派天真浪漫,可語氣卻十分認真。

葛玉峰和張氏對視一眼,也沒把葛玉婉說的話放心上。

丞相府的嫡姑娘,想選什麼樣的好兒郎不行,怎會孤獨終老呢!

「姑娘,該喝粥了。」雲卷端著清香的雞肉絲粥上前,身後跟著幾個聞風而來的姨娘。

打從那陣香風踏進房間第一步開始,張氏的表情就淡了許多。

葛玉婉不由得想起上一世,太子的那幾個居心叵測的側妃。

人生,果然大同小異。

根據腦海里的記憶,葛玉婉對眼前這四個表情不一的姨娘,有了底。

「姑娘可算是醒了,這三個月,為了虔誠祈禱姑娘早日康建,用了三個月的素齋,如今看來,佛祖果然靈驗!」二姨娘笑的嬌憨可人,臉上的一對深酒窩,襯的那對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又甜又水靈。

葛玉婉回以真心一笑,二姨娘是老丞相夫人救回來的,當時比葛玉峰小三歲,但時間久了,兩人也有了感情,只是丞相府家風嚴謹,長媳沒有進門之前,是不能抬姨娘的,便一直壓到了張氏入門后。

二姨娘在老丞相夫人身邊長大,算是葛玉婉半個姐姐一般,性子嬌憨貪吃,心眼極好,因此,葛玉婉即使排斥姨娘這樣的角色,卻是沒辦法討厭二姨娘的,身體對二姨娘的親近,始終改變不了。

「就你愛邀功討賞的,我可是陪著你吃了三個月素齋呢,怎的這麼快就忘了。」三姨娘沒好氣的笑罵了句,隨即便又笑嘻嘻的拉著葛玉婉的手腕道,「姑娘,前幾日我給你做了個新的風箏,等天氣暖和起來,俾妾陪姑娘去放風箏。」

三姨娘心直口快,即使外頭還寒風大雪,未曾消停,卻是生機勃勃的,一如既往的活潑熱烈。

說起三姨娘,是老丞相夫人身邊一等大丫鬟生的女兒,家生子,對葛家忠心耿耿,熟知藥理,略懂幾分武功,最大的缺點就是有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就你兩話多。」葛玉婉受兩人影響,心情大好。

葛玉峰看在眼裡,表情更是柔和了幾分。

四姨娘和五姨娘見狀,忙走上前,不動聲色的擠開二姨娘和三姨娘,笑吟吟的噓寒問暖,惹得葛玉婉忍不住蹙眉。

「玉婉大病初癒,你們也別鬧她,雲卷,快服侍姑娘用些粥。」

張氏壓下心中對四姨娘五姨娘的厭惡,溫聲道。

四姨娘和五姨娘表情一僵,咽下喉間的不甘,溫順的退到一旁。

「長兄長嫂,你們去忙罷,我這邊有雲卷和雲舒呢。」葛玉婉看出張氏神情里的異色,自然明白是因為那表裡不一的四姨娘五姨娘。

葛玉峰雖不理后宅,但也不是傻得,自然明白葛玉婉是想休息了。

「好好休息,若有什麼事,告訴哥哥和嫂子。」

葛玉婉點頭,目送葛玉峰和一群女人離開。

等人走完,葛玉婉才收起笑意,幸好沒有露餡,她佔據了真正葛玉婉的身體,可憐真正的葛玉婉已經不在世間。

上天既然給了她重生的機會,她便會替葛玉婉活下去,保護丞相府。

想起張氏,葛玉婉便彷彿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

說起來張氏也是十分可憐,四姨娘和五姨娘原是她身邊的二等丫鬟,作為填房陪嫁過來的,從一開始就是張家給張氏準備的兩個姨娘,可惜,心卻不在張氏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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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嫡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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