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朕信任你
「奴才既然奉旨出宮，自然是辦要緊的事，還請大人通融，讓奴才早點回去交差，若是耽誤了時辰，皇上怪罪可就不好了。」
外面靜了片刻，那守門的人竟然邁著重重的腳步向馬車走來，車簾上已印出一個大手的陰影，我緊張的屏住呼吸，寂靜中都能聽到心「撲通撲通」的跳動聲。
突然聽到趕車的公公疾聲說道：「大人且慢……」
那個已經抓住車簾的手才鬆了下去，我輕輕的吐了口氣，低頭看南宮瑾，還是悠閑的閉著眼睛，翹著二郎腿，一點兒都不緊張。
守門的侍衛怒道：「裡面有人？」
「是的，大人，裡面是有人，是皇上奉旨讓奴才出宮去接的一個舊識。」
「舊識？那為了皇上的安全，我們也要依例查問。」那個粗蠻的聲音毫不退讓，好似真的是盡忠職守，但我們都能聽出他言下之意，關心皇上安危是假，想查探皇上要見什麼人才是真。
南宮瑾已經起身坐了起來，臉上深沉的沒有一絲表情。
「大人不可，裡面可是皇上讓奴才接的是寒煙閣的楚楚姑娘。」
我一怔，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了，回頭看了南宮瑾一眼，
他不知從哪裡找來一塊絲帕，兩指夾著遞到我眼前，我冷冷的盯了他一眼，伸手用力的接過絲帕，遮住了下半邊臉。
輕輕撩起車簾一角，我極盡柔聲的說道：「這位大人，還請行個方便。」
那個守門的侍衛看了看我，剛好我今日換了身精美的衣裙，看著倒沒有什麼破綻。
他臉上湧起一抹曖昧不明的神色，終於揮了揮手放我們進了宮門。
馬車飛快的向龍乾宮方向駛去，我心裡卻五味雜陳，像陡然而至的冰雨，將我的身，我的心澆的透濕，伸手扯掉遮面的絲帕，僵直了雙手遞到南宮瑾面前。
南宮瑾深看了我一眼，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似乎想說什麼最終沒有張開口，默默的接過我手裡的絲帕。
我低下頭，心裡冷笑著，難怪你這麼好心為我買衣服，還帶我出來玩，原來一切都是你算計好的，我只不過是你利用的一個幌子罷了。
將南宮瑾安全的送到龍乾宮，我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的福身告退，「請皇上早些安寢，奴婢告退。」
轉身剛要離開，南宮瑾一把拉住我的手，低嘆一聲，試探著問道：「玉清婉，你不開心了？」
我抬起眼眸看著他，扯著僵硬的臉頰冷冷一笑，「奴婢不知道應該為何開心呢，是因為有幸被皇上利用了開心？還是因為當了青樓女子而開心？」
冷冷的說完我便奮力的抽出手，不等他說話，轉身向外走去。
「玉清婉……」南宮瑾在我身後低低的叫了一聲，聲音中隱著淡淡的無奈。
我站住腳，卻沒有回身，他在我身後低聲說道：「朕承認，朕今日確實利用了你，那是因為朕信任你。」
我勾起嘴角冷冷的笑了起來，因為信任我所以利用我？還要把我當成青樓的女子，我們家已經有一個柔柔了，不需要再多一個楚楚，而這一切可能都是拜你的父皇所賜。
慢慢的轉身，我低低的福了福身，聲音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奴婢多謝皇上厚愛。」
說完我頭也不回的朝外走去，眼淚瘋狂的向外湧出，不一會兒就流了滿臉。
想起那些醜惡的男人們滿臉邪笑的叫著姐姐柔柔姑娘，我的心就遏制不住的痛起來，我討厭他們叫姐姐柔柔，我更討厭自己被叫做楚楚。
因著出宮，我更是成了這個無聊後宮里的風雲人物，有一臉恨意盯著我的人，一副恨不能上前撕破我的臉的惡毒表情，終是顧忌南宮瑾而沒有動手。
還有努力向我討好的人，恨不能叫我一聲姑奶奶。
我心裡冷笑著看著所有人，如果可以選擇，我肯定不願意陪他出宮。
「玉清婉……」凌公公小跑著跑了進來，急聲說道：「快點，皇上都下朝回來了，你怎麼茶水還沒有沏好？」
自從那日出宮，凌公公對我更加客氣起來，現在跟我說話雖急，卻也不會一臉不耐煩的了。
這些算不算我沾了南宮瑾的光？
端起沏好的香茶，我輕步走進御書房。
殿里靜悄悄的，南宮瑾一個人坐在楠木御案後面批閱著奏摺，聽到我的腳步聲，他猛的一下抬起頭來，一直看著我走進殿里。
紫金蟠龍熏爐里熏香靜靜燃著，裊裊白煙如夢似幻，南宮瑾的神情亦如浮在雲層霧裡，眸光複雜，表情凝滯，我淡淡的移開目光，低垂著眼眸，走到他身前，彎身行了個禮后，將茶水輕輕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轉身剛要退下，他突然繞過御案，伸手一把拉住了我。
「不知皇上還有何吩咐？」我低垂著頭，聲音平靜的低聲問道。
「玉清婉，你還在跟朕生氣？」南宮瑾靜默了一瞬，終於沉聲問道，聲音里隱著一絲痛楚。
我依然低垂著頭，恭敬疏離，「皇上嚴重了，奴婢不敢。」
「你……看著朕」南宮瑾陡然提高了聲音，隱隱帶著怒氣，伸手捏住我的下巴，逼著我抬起頭。
我被逼著揚起臉面對著他，但是倔強的眼眸依然低垂著，不去看他。
半響他都沒有說話，我只聽到他粗重的喘著氣，聽得出他動怒了。
僵持了好半響，他長長吸了口氣，放開捏著我下巴的手，低低的開口，竟然讓我聽出了許多無奈，「你難道還想朕向你道歉嗎？」
我往後退了半步，低頭回道：「皇上沒錯，何來的道歉？」
說完就想退下，他又向前跨了一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我用力的揮手擋開，他悶哼一聲伸手扶住了左肩膀。
猛然想起他昨日是受了傷的，估計為了掩人耳目並沒有宣過御醫。
「皇上，您沒事吧？」我忘記了生氣，忙上前扶住了他。
輕輕將他扶到軟榻旁坐下，他眉心微動，眼裡慢慢染上了笑意。
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失態，忙轉臉故作鎮靜的四處看看備的葯放在哪了。
「葯在朕書架的暗格里。」南宮瑾扶著肩膀朝著對面的書架揚了揚下巴。
我走過去，在他的指示下找到了那個暗格，取出治傷的葯。
看來這個皇帝當得真是小心翼翼，受傷都不能讓人知道，葯還要放得隱秘才行，南宮瑾，他的處境到底艱難到什麼地步？
給他肩膀上藥，得先解開他的衣衫，臉突然有些發燒起來，他身上龍袍的衣扣繁瑣無比，我緊張的滿頭是汗，雙手微顫的根本不聽使喚，好不容易才解開，將他左臂的衣袖小心的褪下。
南宮瑾一直靜靜坐著，看著我做這一切，微熱的氣息緩緩拂過我臉頰，我裝作不知，只專心的將藥膏倒入掌心，用力搓的發熱。
看了看他健碩的肩膀，頓了一下，才半俯著身子將手心按了上去。
南宮瑾輕微的皺了一下俊眉，但是瞬間就又恢復了常態。
「皇上先忍著，開始可能會疼。」我盡量的放輕力道，小心的將葯揉進他的肩膀。
「沒想到你還會這些？」南宮瑾在我耳畔輕輕開口，我苦澀一笑，淡淡的說道：「小時候受的傷多了，自然就會了。」
感覺他的身子明顯一震，終是沒有說什麼。
我便也不再說話，只專心的為他上藥。
忽然感覺側面一道暗影慢慢向我靠來，龍涎香的味道也越來越濃烈，我手一僵，心劇烈的跳動了起來，一動不敢動。
他柔軟的唇印在我的臉頰，呼出的氣息輕輕噴在我臉上，我緊張的呼吸都快停止。
他微微離開了一些，伸出一隻手扶著我的頭，迫著我揚起臉對著他，我緊張的忘了呼吸，看到他滿眼都是我從未看過的柔情，他深潭似的眼眸里清晰的映出兩個小小的我。
凝視了我片刻，慢慢向我靠了過來。
我雙手緊緊握著衣袖，大腦也是一片空白，無措的閉上了眼睛，慌亂的想要逃開。
就在他的唇快要覆上我的唇時，凌公公的聲音在外面響了起來：「皇上……」
我猛的清醒過來，在南宮瑾微微的錯愕下，站直了身子，遠遠的退到一邊。
他微微皺了皺俊眉，沉聲問道：「何事？」
「啟稟皇上，淮南王已經到了，同來的還有華裳郡主，此刻正在偏殿休息，等候覲見。」
南宮瑾臉上明顯的閃過深深的痛楚，牙關緊緊咬著，臉頰的肌肉僵硬，下頜都有些泛白了。
我看了看他緊緊握起的手，默默上前去給他將衣服穿好。
半響才聽他開口，聲音暗啞：「宣。」
凌公公的腳步漸漸遠去了，直到我將他衣服全都扣好，他都只是靜靜的坐著，表情複雜，始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我輕輕的朝著他福了福，他也好似沒有看見，我便悄聲退了出去。
晚上皇宮便已經傳遍了一個震撼人心的消息，淮南王的女兒華裳郡主被封為了華妃。
我也很震驚，想起白日里南宮瑾的反常表情，莫不是這個華裳郡主和他夢中的那個女子有什麼聯繫？
正獨自坐在屋裡出神時，斯琴走了進來，她掏出火摺子將屋裡的蠟燭點亮，見我在，嚇了一跳。
「婉姐姐，你在啊？怎麼不點燈啊？」
我朝她笑笑，搖去腦海里的紛擾，「我也是剛回來，有些累了，就先坐下歇會兒。」